真是笑话！我与云陌在一起没有好结果，与他就有好结果了？孟婆却道：“小雪，不必管我！”

夜渊横目，给了她一掌：“闭嘴！你为云陌通风报信那么久，当真以为我不知？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孟婆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声音带着独有的老妇人的沧桑感，却是冷笑道：“你不敢！”

我怔怔地看着孟婆笃定的脸，有一瞬凌乱。她一向温和，为何现在看向夜渊，竟是从未有过的凄凉和愤恨？而且此次回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孟婆比我以前见她是苍老许多。“混账！”

夜渊抬手又要给她一掌，我尚被定着身子，无法动弹，只能急道：“夜渊！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和奶娘无关！你难道想让我更恨你么！”

夜渊的手果然悬在了半空，惊慌失措地看着我。两万年来，他不肯告诉我我的身世，怕的就是我恨他欺瞒我，恨他杀了魔君。可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他。我以为的亲生父君，一心要我死；我一直痛恨的天帝，是我的亲生父亲；处心积虑陷害我的月兰，是在救我的命；而与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竟是卧底在魔界的冥王之子，如今的冥王，他在我死的那天，带兵杀到了我们俩一起长大的故乡，从而登上了王位。若说不在意，那绝对是睁眼说瞎话。可若说恨，也委实谈不上。人世的大起大落、甚至生死，我都已经经历过，也更加能理解他。每个人心里都有重要的东西，他只是选择了对他而言更加重要的王位而已。只不过现在情势危急，我只能这样说才有可能他：“魔君养了我十几万年，你本该带兵支援他，却杀光魔兵屠戮了我们曾一起生活的魔界，你也是帮凶！我本想原谅你，可如今，你竟然拿奶娘来威胁我！”

夜渊的嘴唇已经在微微颤抖，悬在半空的手猛地抽回，怔怔地跑过来，按住我的肩胛，他面上不再是冷漠无情的模样，取而代之的竟是慌乱到有些失常：“小雪，小雪你不能恨我，小雪，我只是，我我，我只是想让你留下……小雪，相信我小雪，云陌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不能保护你，”他一下子抱住我，像是怕我丢了一般紧紧地抱着，声音都在颤抖，“小雪，小雪，你不能恨我，不能恨我……”“你放我走，我便不会恨你。”

我看了看天边，此时已泛起了鱼肚白，一想到云陌，更加急切，“放我走！”

夜渊一僵，慢慢松开了我，脸上恢复了冷漠的模样，甚至比方才更甚：“你还是要回去，你还是要回到他身边！”

他咬的颧骨已经变形，“你和他认识才多久！这两万年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他为你做了什么！千秋雪，你这样对我，心不会痛么！”

我闭了眼，咬牙道：“你早该看清我，我原本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放我走，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免得相看两厌。”

“妄想。”

夜渊冷冷地退了两步，走到了孟婆身边。他打了个响指，我身上的定身诀自行解开。他蹲在孟婆身边，唇角冷冷地挂着一抹笑：“你说你无情无义，那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离开，孟婆会死；或者不离开，留下来陪我，孟鸢依旧送她的汤。”

“无耻！”

夜渊一怔，唇角的冷笑也荡然无存：“无耻？云陌发誓不再见你却又违背誓言，这不是无耻？小雪，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和那个混蛋在一起只会更加伤心。即便你现在恨我，我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我实在不想听他胡言，孟婆此时也虚弱地开了口：“小雪！走！他不敢杀我！”

“奶娘……”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顾！孟婆此时又喊：“走啊！走了以后不要再回来！”

夜渊抬腿给了她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闭嘴！”

我哭着扑过去，推开夜渊，抱着孟婆摇头：“不，不……奶娘，我不会让你死的！”

孟婆笑着抚上我的脸：“小雪长大了……”她挣扎着坐起，看了看夜渊，冷笑道，“怎么，冥王殿下，莫非你要亲手杀了你的亲妹妹？！”

只觉得脑袋一阵嗡鸣，抱着孟婆的手也不由得僵住。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或者说，是逃避不去思考：我的奶娘，是冥界一个女鬼所生，可是在冥界，天道规定只有冥王可以有子；在魔界被屠戮以后，只有奶娘毫发无伤地在冥界送汤，还成了除夜渊外最受尊敬的人。细想下去，还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循。当年，我决定嫁给云陌的那日，一直足不出户的孟婆突然出现在魔宫，知道了我的决定后忧心忡忡地旁敲侧击，可我未能明白以那天魔君看她的表情来判断，她极有可能是发现了魔君企图杀我的秘密。原来，她也是知道的。或者说，我所亲信的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怔怔地看向孟婆，那张皱纹遍布的脸已经苍老得如同迟暮霞纹，怎么会是夜渊的……妹妹？！有我护着孟婆，夜渊虽然盛怒，却没有一掌劈来，只是不啻一笑：“妹妹？你也配！”

“是。我不配，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没有来过这世间！你不是要杀了我么？那就杀啊！我不是你的妹妹，你杀啊！”

孟婆情绪激动地咳嗽起来，我这才回过神来，拍打着她的背：“可是……奶娘，你怎么会……”她无力地笑了笑：“怎么会如此苍老，是么？”

我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孟婆却摸了摸我的头发笑道：“当年我的母亲受尽苦难，生我时不足月，我便得了早衰之症。”

说着，她恨恨地看向夜渊：“我的母亲身份卑微，夜楼不肯承认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便给了母亲一盏续魂荷灯，说和她恩断义绝！”

她皱着眉大笑起来，“可怜我的母亲伤心欲绝，又被众鬼欺辱，生下我之后，含恨而终。”

她突然顿住，冷冷地道：“孟鸢和夜渊，这名字，是不是有几分相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