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界的天牢，不知在地底下几层，终年不见天日的石砌牢房湿漉漉的，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黑暗里不时有岩水沿着墙壁流了下来，潮湿寒冷，阴森可怖。“卮水，你醒醒啊，我是清川……”卮水一直没有睁开眼，清川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唤着，同时温柔地替她拨开面前散乱的头发，她露出来的精致脸庞上苍白如纸。她本来为华胥疗伤时耗费大量元气，后来又带伤与络绎大战受了内伤，紧接着又在华胥的一番言语刺激下，心若死灰。此刻全然无生机。她还以为她对他的痴念、甘心为他做的一切，多少会让他有所感应。原来，不过是他的一个活人玩偶。她一遍遍回想他的每句言语，一次次将心割裂，眼泪再次流淌出来，她不想睁眼，就当这一切是场梦，最好永生永世不要睁眼才好。“卮水，你怎么哭了？你听见了？是我不好，是我来迟了……你要的东西，我都帮我准备好了，你醒来啊。”

清川看着她眼角不断流出来的眼泪，心痛不已，一边替她温柔擦试，一边懊恼地道歉，后悔没有再早一点闯进华胥界，哪怕早一天也好啊。……笃笃笃，笃笃笃……黑暗里，天牢的石壁上，突然想起一连串某种物体的敲击声。“谁？是谁？”

清川猛地抬起头来，循声望去，伴着一点微亮晶莹的光，一个男子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她很虚弱，试试这个，也许可以救她。”

清川将卮水轻轻放在地上，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那个男子被关在另一间天牢里，头发凌乱，华服也脏兮兮的，相貌却清俊，眉宇间正气凛然。“在下涿光山小山神清川，请问阁下是？”

“涿光山位于西南，竟然跑到这极北的天虞山……”男子说着，抱拳道，“在下弇州凤凰族轩辕漆冕。　”“竟然是你……”清川惊喜交织。“你知道我？”

轩辕漆冕意外，他算是轩辕家族的小辈，也很少出弇州，这个小山神自怎以会知道。清川看出了他的疑惑，将一路在贯中大漠遇到他堂哥轩辕余翌与火狐羽奴，以及后面误闯凤凰阵被轩辕颀抓到凤凰王宫的事一一说与他听，听得他连连唏嘘。“原来你与我们凤凰还有这样的缘份，那这个鲛珠赠给你也确实赠对人了。”

清川接过轩辕漆冕的鲛珠，如黄豆般大小的珠子温润剔透“鲛珠？听轩辕余翌说，那时凤凰祭司受伤，你与他一起奉命外出寻求灵珠，他去贯中大漠找火狐，你去了南海寻找鲛人，后来你音信全无，怎么又被关进了华胥宫天牢了？”

“一言难尽。”

轩辕漆冕叹道，“在南海遇到鲛人时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不再想回弇州。原以为华胥界真是如六界所传那样，是众生在六界最后的容身之地，来了才发现竟是天大的谎言。”

“何出此言？”

清川又惊。“等下给你细说，你先救人。”

清川致谢，忙拿着鲛珠喂于卮水服下，再运功为她疗伤，卮水苍白的面色当即红润了许多。清川将她抱在我怀里，让她休息，转身再问轩辕漆冕，“轩辕兄弟，你刚才说华胥界隐藏着什么天大的谎言？”

“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不敢相信。”

轩辕漆冕盘腿坐在地上，眼晴有些失神，“众生都在好奇，华胥界号称能收容六界所有不容之士，试问天下之大，有何处真的能容下六界那么多放荡不羁的灵魂，一心痛改前非的倒也罢了，更多的只是暂时避难到此罢了，心中的邪魔恶念岂能说消就消的，比如青丘叛变遁入魔道的前长老殳。”

“的确。但是一万年来，所有进入华胥界的人都没见再回六界，好像这就是一道屏障，进来后地处世界两端，各自相安无事。”

清川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清川兄台，你知道那些进了华胥界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愿闻其详。”

“他们一个个被装在一个瑶池里，被一个鲛人祭司施法，名为净污，以瑶池圣水净身，以玉莲吸收他们心底的罪恶，每个被祭司施完法的人，都成了一个崭新的人。”

“这？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圣水与法术，那么世界上所有的恶不是都能洁净了？”

“然而，怎么仅仅是这样。这些来到华胥界被净污的人，最后都成了失智者，全凭那鲛人祭司操控。”

……“什么？”

“什么！”

当清川发出惊呼声时，黑暗里的另处牢房里也跟着发出一声惊呼，原本在清川怀里休息的卮水，也跟着睁开了眼晴。除了清川的另一个声音是同时被抓进天牢的涂山络绎，轩辕漆冕抬眼望过去，“青丘九尾白狐？”

“没错。”

“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美极。”

“过奖。你们凤凰也不错。”

络绎说着，着急地望着他，“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我们的前长老殳岂不是也成了他们华胥界的人？”

“可以这么说。”

“那情况就太不妙了。一个殳已经很厉害，这一万年了，六界还有成百上千厉害的人、妖、魔前来华胥宫……这样，他们不是拥有六界最强的武力军队？！”

络绎惊道。“正是如此。如果华胥有意铲平六界，下个令便能做到。”

细思极恐，众人皆感觉世界即将被一片黑暗笼罩，“那么你为什么没有被净污，反而被关进了天牢？”

这时，卮水从清川的怀里坐了起来，身子依然透着虚弱，声音不高，却有了精气神。“因为我拥有澄澈不被污浊的心，没有恶念，圣水与玉莲都对我不起作用。”

轩辕漆冕说，目光坦然。众人惊讶又钦佩地看着他，拥有如此至纯至性的心，举世难得。“你们也不要这样望着我，可能我是一个不够上进的人，只是没有那么多欲望罢了。”

……天牢里的人在讨论时，天牢外的人也在奔忙。华胥界上的天空风云变色，已经无法掩饰的乌云，渐渐团聚至此，引得一直盯梢着六界的各族，也都围聚过来蠢蠢欲动。华胥吩咐玄余暂时按兵不动，只等各族冲进华胥界，再大开杀戒。他将被击晕的云落带到新月面前，“新月，落落怎么不认识我了？她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新月伸出手掌，闭上双眼，隔空在云落的面上来回浮动了片刻，睁开眼道，“她的记忆被某种外力生生地驱除了，并在她心里下了一个咒语。”

“什么咒语？”

华胥一惊。“让她守候在一个身带木槿香的男子身边千年。”

为何会有这样的咒语？落落从小成长在华胥宫，并未外出接触过什么男子，除非……华胥心念一转，立即想到了卮水，神色微微变化。“新月，你能帮她恢复过来吗？”

“尽我所能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