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线和农村田间地头慰问演出,工资并不算高,就是对曲艺的执着喜爱,另外除了干这行,我确实也不知道干些什么。渐渐地,我有了点小名气,几乎所有的国内外或者基层演出,我都是压轴出场,甚至有一年,我还办了个人专场。那一年,我二十二岁,技惊四座,名扬京都。老艺术家齐老,当着很多领导和同行前辈的面,夸我是个角儿,后生可畏。我口尊愧不敢当,心里沾沾自喜,乐开了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自然也不能免俗,被父亲长辈唐僧念紧箍咒一般的催婚。我对结婚兴趣不大,有啥意思啊,整天柴米油盐酱醋娃的哪有打鼓好玩有意思啊!父亲的脑子有点封建糟粕,早早给我选定了对象,是个眉清目秀的脑油小生,唱京剧的,坐过班,在梨园那个行当,也算是后起之秀,小有名气,比我大不了几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奶油小生表现得有些拘谨,恭谦有礼,斯文地不要不要的。我对他也没啥想法,就是不太喜欢他那个阴柔的女气,你说一个大小伙子,还是革命先烈的后代,就不能有点男子汉大丈夫的刚烈劲头吗,太温油了,这样的男生,真不是我中意的类型,我不喜欢。婉拒了这门亲事,奶油小生倒也没说啥,还是彬彬有礼,客气的言谢告辞。客人一走,老爷子就发了一场无名大火,倒是没舍得骂我这个从小没娘的崽儿半句,茶杯却被他摔碎了好几只。生气会生气呗,上学工作可以听老爷子的,但婚姻大事必须我做主,毕竟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是我跟奶油小生过一辈子,又不是老爷子跟他过一辈子,我必须慎重啊!反正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我没提,老爷子生了半个月气,也懒得搭理我。两个月后,在八一建军节的军营慰问演出活动的后台,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奶油小生,彼此不期而遇的邂逅,冷不丁还都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好,彼此沉默了好几分钟,还是他首先打破了沉默,依然温温油油地打招呼,师姐好。我假笑了两下,礼貌性地回了句,师弟好。之所以我们两这么个称谓,是因为这家伙师承齐老,跟齐先生学过一段时间黄梅戏,而我的快板则是十一岁那年跟齐老学的,后来嗓子倒仓,该学了西河大鼓,再加上我入门比那小子早,轮下来,就成了不伦不类的师姐师弟的关系。那次见面,东一句、西一句,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临别时,他还要走了我的电话号码,就各自忙各自取的了。原本我以为师弟会很快给我打电话,没想到过了小半年也没动静,慢慢地,我也就把这事给忘了,或许奶油小生当时就是随口一提,说不定早把电话号码忘到脑后了。年前,我跟着团里,去澳洲演出,受到了当地华人的热烈欢迎,反响很好。结束之后,我在下榻的酒店百无寂寥的躺在床上看《基督山伯爵》,电话响了,是国内的长途,接了,是久违的阴柔声音。大概聊了十多分钟,基本上都是奶油小生在说,嘘寒问暖,问我在国外还住的习不习惯、吃得自不自在,听得出来,很关心我,让身处异国他乡的我,心里感觉暖暖的。撂下电话,我突然觉着,这个有点娘的师弟,还挺体贴人的,人不错。那次以后,回到国内,奶油小生经常去我团里看我演出,每次去都带话,演出结束后,还和我去附近的烤鸭店吃烤鸭,团里的领导都知道有个梨园新秀在追求我,团长还找我谈话,说影响不好,我说,你放屁!我知道团长也在喜欢追求我,否则我也没有那么多出头露脸的上台机会,他捧我,也是有一定私心的。可老婆早死的他,岁数都跟我父亲年龄差不多,都快能当我爹了,还想着老牛吃嫩草,我都无语了!跟团里领导闹意见不和,团长处处给我上眼药,导致我萌生了退意。正好奶油师弟来找我说,师姐,我自己弄了个小买卖,不打一个小戏园子,就是早就想着请您去指导指导,前两年票不好卖,不卖钱,也不敢给您添麻烦,现在好点了,有空您常去帮衬帮衬?我说,好。于是,我走进了那个叫“叶小楼”的奶油师弟,唱念做打的多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