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鲜活。陆阙的眼神低沉下来。有什么话要出口,卡在喉咙间,莫名梗的慌。沈南桑死死抱着他,身子止不住的发颤:“陆,陆显知,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的眼睛好像能蛊惑人,陆阙敛着眉,眼底的神情混浊。沈南桑身子颤的更厉害:“抱抱我,求你,哪怕一下,也好。”
“殿下……”四海站在一边,看着沈南桑手臂上不断渗出的殷红,喉咙哑然。“你和三伏把里头的人都带回去。”
陆阙冷声扔下这么一句话,大掌往下落到腰间,抓住沈南桑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着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他走的极快,沈南桑没站稳,被拉的一个踉跄,脸色苍白险些摔倒。陆阙闻声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的放慢了步子。出小院儿时,沈南桑特意分神看了眼门口,先前抓她来的两个男人都不见了踪影。半空的雨水还在往下落,好些都溅到了她身上。陆阙身上又有,他却浑然不在意,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空旷的门口停了辆马车,沈南桑看了一眼,不是圣子府出行的那辆。她被陆阙带到马车上,殷红滴了一路。落座后,陆阙放开她的手,视线落在她受伤的那只手上。沈南桑看不透他心里所想,只觉得那道视线分外炙热,似要把她看穿。裙角的雨水黏糊糊的,身上血迹也黏,哪般都难受。她忽然后悔多划拉那道口子了,血流了这么多,她这会儿脑袋晕的厉害,偏偏陆阙就这样干巴巴的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手臂上的疼痛几近麻木,沈南桑委屈的瘪嘴,眼泪涌出来更多。默不作声的陆阙却在此时朝她张开一只手。沈南桑哭着哭着,愣住了:“干,干嘛?”
陆阙看她一眼,皱眉:“不是想要我抱?看你实在疼得厉害,过来,勉强抱你一下。”
她愣然一瞬,呆住了。所以这男人拉她进马车,是为了抱她一下?那为什么刚刚在外头不给抱?“愣着干什么?想要我主动抱你?你还小?”
陆阙嘴上嫌弃的厉害,眉头死死皱着,张开的双手却分外诚实的朝她伸了过来。沈南桑睁着一双浑圆的泪眼,可怜兮兮的,身子还是没动。陆阙轻啧了一声,伸出去的手果断抓住她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一个使劲将人拉进了怀里。沈南桑顺势伸出双手环住他的劲腰,隐在暗处的眸子微微上挑。哪里还见半点可怜。哎嘿,心口不一的陆显知。“好了。”
陆阙漠然的声音自沈南桑头顶响起,接着,沈南桑就察觉到一只手伸到了她的后勃颈处要将她扯开。笑话,抱都抱了,她才不要放手。沈南桑小嘴一撇,声音放软,眼泪跟着就往外流:“不要,陆显知,你再抱抱我,你抱着我,我安心,不然疼的厉害。”
“……”扯人的手顿住,陆阙没好气的瞪她:“疼就找郎中,我抱着你,能止疼?”
“能!”
沈南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糊陆阙的衣襟上。“陆显知,我抱着你,我就不疼了,所以,你别扯开我,以前我受伤,我阿母都会把我抱在怀里……”她小时候皮,爬树上屋顶,受伤是常有的事儿。她爱哭,每次自作自受还要矫情的哭个稀里哗啦,可是只要有人抱着她,有人抱着就好……阿娘也好,阿爹也好,阿哥,阿姐,北星,谁抱都好,陆显知也好……完了。沈南桑鼻子忽然酸的厉害。原本哭的没多少真情实意,那些眼泪都是疼出来的,这话一出口,反倒真有些难受了。啧,沈南桑暗自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怎么还越发像从前,越发矫情了……“……”陆阙低头看着怀中娇娇小小的一团,脑子被吵的发胀。察觉到那大手又要使劲,沈南桑着急忙慌的往上爬了几步,抱的更用力了。“陆显知,你小气鬼,你让我抱抱都不行,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被吓死了!那女的她骂你,还骂我阿娘,然后她还要抓我,她还要让人侮辱我!她可凶了,你也凶!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都要欺负我啊。”
“……随你的便。”
陆阙的声音莫名低哑下来。墨色的瞳孔凝视着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他心口仿若压了一块东西,烦人的厉害。“你要抱你就抱着,疼死你上算。”
这男人!这都不心软!沈南桑咬着牙,吞了一口泪,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啊好啊好啊,那就疼死我好了,你好不容易有个全心全意待你,上赶着对你好的漂亮媳妇儿,我疼死了,你媳妇儿都得没!”
“……伶牙俐齿,看样子也没多疼。”
“……”好气,怎么办,她真的好气。这男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他怎么一点都不心软!“殿下……”马车外,四海听着里头的动静听了好半天,犹犹豫豫的从窗口递了瓶个小瓷瓶进来。“小夫人的手伤的严重,如今正值盛夏,若不加紧处理,怕是会感染,恐还会留疤。”
太华规矩死板,在太华,女子身上若是有疤亦或是胎记,便是不详不吉的征兆。陆阙便是因为脸上有痕的缘故,才会受人非议,遭人白眼。陆阙接过那瓷瓶看了眼,没用在沈南桑身上:“怎么是这瓶?效果不好,另拿一瓶来。”
四海怔然,跪地回的话:“圣子恕罪,属下今日只带了这瓶放身上,那瓶上次给三伏用完了。”
“啧。”
陆阙暴躁的摆摆手,将人挥退。“去赶车,加紧回府。”
沈南桑听不懂这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什么。小手死死的抱着陆阙的腰身,失血过多,她脑袋都昏昏沉沉,哭到最后,只能勉强发出些猫儿样的哼唧。果然,沈南桑自省,对自己还是不要太狠,不然,追悔莫及。意识愈发的深沉模糊,沈南桑硬撑着,也没多大用处。只隐隐约约记得,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耳边似乎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唤她的名字。起先还有些耐心,而后便越发的暴躁。她好想摆手把那烦人的声音拍开,偏她没半点力气了。好在最后,那声音遂了她的心愿,没再吵她,只是受伤的那只手却忽然一凉,再接着,似乎就没有那么痛了。陆显知看着怀中完全没有回应的人,烦躁的摘掉面具别到身后的腰间。一双好看的眉眼此时此刻染着复杂的情绪,浓浓的一抹,似墨,似那夜半三更的天,堆积在一块儿,清水都化不开。沈南桑手上全是血,他想给她上药都不大好下手。好不容易给她把伤处都抹上了药,陆阙一张俊脸已经低沉到能滴出墨来。他压根不会伺候人,以前日子过的畅快都是人伺候他,哪怕现在落魄,他也从没给人上过药。修长的食指上有沈南桑身上的红,还有药膏的白,混在一起,看得陆阙的喉咙一紧,心口处莫名的难受。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沈南桑刚刚那番话。“陆显知……”怀里的沈南桑闭着眼,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陆阙耐着性子应了一声,把脑袋凑过去:“停着的,有事说?”
“啪!”
一声脆响。沈南桑又往迷迷糊糊的往他怀里钻了一下。“陆显知,你是狗吧,这都不喜欢,我……”“……”刹那间,整个世界都静了。马车外的雨水似乎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