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字。“这才乖嘛。”
沈南桑就喜欢识时务者,不用多废话,还不必多费心。没耐心跟冰儿面对着面拜堂似的在这儿杵着,沈南桑将手里的匕还给重山后,起身走到交椅边坐下。这个时辰的将军府分外寂静,院落里的蝉鸣断断续续,太阳升起,热意渐浮。沈南桑动了动身子,手上被包裹着的伤口处有刺痛传来。她让见春装模作样的收拾了些屋子里方便携带的东西,又闭着眼在交椅上假寐了半晌,底下的冰儿才写完。重山拾起那方宣纸呈到沈南桑跟前。此时的沈南桑闭着眼呼吸清浅,淡淡的眉眼之间透着股恬静的美好。重山不敢吱声,弓着身子静静的举着那张纸,一张不显年龄的娃娃脸上充满了纠结。直到沈南桑睁开眼。“怎么不叫我?”
她笑重山模样傻傻呼呼。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后,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宣纸。冰儿记下来的内容并不多,字迹也不太好看,不过胜在能辨。只是她没想到,这幕后主使会是陈梦柳。上辈子她同这女人没有太大的交集,这女人和她同岁,年芳十六,是舒云云娘家的侄女儿。印象中,这陈梦柳和舒云云关系不错啊。沈南桑从头至尾将内容过了一遍。上头并没有交代陈梦柳是因何原因出此下策,除了指出幕后主使是陈梦柳以外,就只写了陈梦柳让冰儿在舒云云的饭菜里下毒一事,以及陈梦柳承诺冰儿的,事后让自己哥哥纳她为妾之事。陈梦柳要害舒云云,沈南桑不能理解,她要把之事儿嫁祸给她,她更不能理解。对着那张纸左看右看,沈南桑只觉得云遮雾障,疑雾重重。抿着唇叹了口气,沈南桑把那宣纸揉成一团扔给见春,托腮笑盈盈的去看重山:“重山,你想杀那个女人吗?”
重山被沈南桑看得小脸一红,低下头去:“主人讨厌,奴,也讨厌,想,杀。”
“唔唔!唔唔唔!”
冰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嘴里的抹布几乎要被咬坏。怎么会!沈南桑说话不算话!她都写了,她说过只要她写下来,她就不杀她的。“哎嘿,你可别这么看着我。”
沈南桑无辜的耸肩,浑圆润亮的眸子里,满是狡黠。她指着重山:“是他要杀你的,可不是我言而无信,我放过了你,别人要杀你,可不管我的事儿。”
“唔唔唔!”
贱人!沈南桑就是个贱人!冰儿气的双目猩红,脖子上的青筋暴了好大一片,尤为骇人。沈南桑又笑着去看见春:“见春你呢?你想她死吗?”
见春偷偷看了一眼狂怒的冰儿,老实点头:“主人不喜欢的,奴婢也不喜欢。”
“看吧。”
沈南桑笑得更无辜了:“他们都想要你死哎。”
“唔唔唔!”
冰儿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她气,她急,她恨。恨自己太贪心,更恨沈南桑的无情不守信。沈南桑伸长了四肢打了个哈欠,末了,懒懒的仰躺在交椅上,淡淡启唇:“重山,记得哦,人是你想杀的,冰儿是被你杀的。”
重山呆愣一瞬,反应过来,朝着沈南桑抱拳:“奴,知道,主人,没有不守,承诺,是奴,想,杀她。”
“唔,真乖。”
沈南桑扔了颗糖给他。“唔唔唔!唔唔!”
冰儿疯狂的摇着脑袋,看着逐步朝她走来的重山,她发了疯一般扭动着身子想要跑。重山沉着脸,一张娃娃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走上前拽过冰儿的头发,亮出她的脖颈。冰儿瞪圆了双眼,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刀尖刺入脖颈,巨大的疼痛袭来,冰儿抽搐着身子没几下便断了气。死后,她眸子瞪的极大,明摆着死不瞑目。见春不安的走上前来,觑了冰儿一眼:“主人,就这样把她杀了,万一她在骗我们……”“不会,她不敢。”
*沈南桑带着见春走出房门时,天已经阴沉下来。四周沉闷着,大抵不多时就有雨要来。冰儿的尸体她交给重山去处理了。这小狼崽子是个精明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她面前一动一步都像个呆瓜,但是他做事的效率和手段,沈南桑是见识过的。若非可用之才,上辈子也不会得到弃不勤的重用了。“走吧。”
沈南桑领着身后大包小包的见春走出了院子。快要下雨,沈南桑没蠢到靠脚走回去,将军府里还有一辆马车,送她回圣子府而已,不耽误事。她让人叫了府邸的管家来,正要开口,却不想那管家见着她,率先朝她做了个礼。“三姑娘,老奴正找你呢。”
“找我?”
沈南桑不解。找她作甚?老管家敛眉笑着,眼底有些无奈:“圣子大人早些时候来了,这会子正在门口站着呢。”
“知道了。”
早些时候来的,这会子却还在门口站着。沈南桑没问缘由,转身就往门口去。果不其然就见侧门边上停着一辆马车。她嫌裙子碍事,索性提起裙边小跑了过去。人还未到,稚嫩的声音倒是先一步钻进了陆阙的耳朵里。“陆显知,你来接我的吗?”
她语气轻轻,似乎透着些小心还有些欢喜。陆阙正襟危坐着,脸上带着面具看不见神情,耳根子却红的厉害。自家中出事,他已有许多年未曾听见有人叫他显知。明明是打小听到大的字眼儿,不知为何,从沈南桑的嘴里蹦出来,便分外不同些。沈南桑提着裙边踩着马凳爬上马车钻进去,陆阙没搭理她她也不说难过,小手提着裙摆挨着他坐下,眼尾处还挂着红。“陆显知,你怎么来了?”
据她所知,他平常无事是不出门的。陆阙指了指手边的东西,声音淡淡:“霄霄想吃糖果,我出来买。”
顿了一瞬,他又撩起帷裳,看了眼外头的天:“快要下雨了,顺道来接你回去。”
“哦。顺道啊。”
沈南桑笑盈盈的凑到他眼下,趁他不注意,手疾眼快的扯掉了盖在他脸上的面具。“你干嘛?”
陆阙没好气的瞪她,大掌握住她要跑的小手,转头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分明只是匆匆一眼,心口却不受控制的轻微一缩。“陆显知!”
沈南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另一只小手伸过来,戳了戳他的脸颊。指尖的触感,略微有些发烫。“你怎么,又脸红了?”
陆阙:“……”陆阙:“你别动不动就扯我面具。”
“那又怎么了?”
沈南桑满不在意的瘪嘴。“你长得这样好看,我却要整日隔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同你相处,连你什么时候脸红了我都不知道,多没意思啊。”
陆阙闷闷的瞪着她,像是被气的不轻,没了遮掩的双颊越发红润起来。看得沈南桑心脏都开始不规则的跳动。好,好犯规。这男人长得……“口水。”
陆阙无语的开口,眼眸落到她的嘴角,抓着她手的大掌不动声色的移开了些。“啊?”
沈南桑还以为这人在骗她,正要反驳,结果一抹嘴角,好家伙,还真摸到星星点点的湿润。“……”这回,换她不好意思了。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看男人看的流口水,呵,真有她的。沈南桑自己都摒弃自己。见她逃也似的坐回去,陆阙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嘴角跟着扬起一抹兴味儿,戏谑的笑道:“怎么?就这还好意思笑我?”
沈南桑:“……”沈南桑低头不语,陆阙的兴致更高:“我还当你胆子有多大呢。”
“陆显知,你别逼我!”
沈南桑攥紧小拳头,指尖的星星点点已经蒸发的一干二净,她咬牙瞪他:“你最好闭嘴哈,不然,不然,不然我可就……”“不然你就怎样?”
陆阙松了身子往后一靠,方才那股装模作样的气势瞬间就不见了。他淡淡的挑眉打量着她,语气里都是玩味儿。沈南桑上前一步,眼底褪去难为情后,只剩下恼意:“陆显知,我会亲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