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捏紧袖脚,侧头看着沈南桑,树叶斑驳,光影细碎,她抿唇悄悄道:“奴婢会武,主人不用害怕,无论什么时候,奴婢都会舍命保护主人。”
沈南桑微微歪头,柔和的笑:“我当然不怕。”
她沈南桑自幼就胜在个胆大包天,自小到大,除了穷,她怕过什么?至于那个女人……沈南桑仰头瞄了眼苍穹之中,那抹似火的骄阳:“小重山,晚些时候把那个叫青画的绑来,她嘴脏,咱们正好趁着雨天给她洗洗嘴,也不算浪费水。”
“雨?”
见春仰头,目光所及之处,艳阳高照,偶有风过,吹来的热浪直教人焦躁。这哪里像是会有雨的样子?重山却不疑有他,沈南桑的命令,他素来只听只做,多问一句,都是他对沈南桑的不忠。“主人,放,心,奴,会小心,不会,被,发,现。”
“不!不用。”
沈南桑眯眼狡黠,唇角的冷意盎然生趣:“小重山你记得,你非但不用小心躲避,我还要你蒙着脸,当着那陈梦柳的面将人给我绑来。”
知道是她绑的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左右这事儿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那陈梦柳但凡有脑子也不会怀疑旁人。既是哪般都要被怀疑,她何不光明正大?只要没证据,陈梦柳能奈她何?再说了,这样才有趣儿呢。对上两人不解的眼神,沈南桑恹恹的耷拉下眼角,只是淡淡的笑。“比起被动的被她牵着走,我更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她害我一次不成,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啊,既然如此,我送她个由头咯。”
陈梦柳与她无冤无仇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就只可能是受人指使咯。比起区区一个陈梦柳,她倒是更想会会她身后之人。这可是上辈子她所不知道的环节。“走咯,回家陪霄霄去。”
*夏日雨急,来时势如劈竹。沈南桑前脚刚进府门,悉悉率率的雨声便降临而至。见春愕然回头,看着廊外急骤的雨,看沈南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沈南桑小手绕着宫绦,眉眼轻弯,不甚在意:“看吧,下雨了,多适合惩罚不听话的人。”
她话里有深意。冰凉的语调被豆大的雨点砸的寒意凉凉。见春淡然自若的掏出一颗糖果塞进嘴里,认同的点头。“主人说得对。”
“所以,该怎么惩罚她呢?”
沈南桑绕着手里的宫绦,眉眼低垂,像是真在思考问题。见春见状不语。少顷,就见沈南桑朝她伸出了素白的小手。“我的吃完了。”
她煞有其事的皱眉。见春会意,分了一颗糖给她。沈南桑接过糖果,眉眼笑意更甚:“有了,就它了。”
“嗯。”
见春老实点头。听不懂,也点头。主人说什么都是对的,点头准没错。重山动作很快,沈南桑才回府没多久,他已经将人绑来,扔在了圣子府后门不远处的红墙之下。沈南桑小手拖腮,一早就在后门处候着了。见重山来,她拿了颗糖果样的东西递给他。“喂她吃了。”
青画隔得远,听见声音,身子依旧不免僵硬:“你,你是什么人?”
她害怕的缩着身子,整个人都窝在雨下。头上套着的黑布袋挡了她所有的视线,此时此刻,恐惧同感官一起,被放大了无数倍。身凉,心里更凉。“很难猜吗?”
沈南桑皱眉,拦下重山的步子,忽然就来了兴致:“小蠢货,别忘了,你才得罪我的。”
“你!是你!沈南桑!你凭什么抓我!”
青画辨出了声音,脸色一变。“我告诉你,我家小姐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敢伤我分毫,我……啊!”
惊恐之音被雨声压下,青画肚子上蓦然一疼,像是被什么又细又硬的东西打了过来。沈南桑拍拍手,指尖蓄力,又扔了颗石子过去。“伤你如何?哎,我还真敢,有本事你咬死我咯。”
“你!你个贱人,你卑劣,你不得好死!”
青画浑身上下,就数那张嘴最硬。她不相信沈南桑一个乡野丫头敢欺辱她,她即使是婢女,那也是陈府的婢女,区区一个沈南桑,凭什么。“沈南桑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嫁了陆阙你就了不起了?山鸡永远都变不成凤凰,陆阙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天煞孤星,你早晚会被他克死,你……啊!你别打了!”
沈南桑费力的掏着耳朵,墨色的眸底染了些阴戾:“小蠢货,说谁天煞孤星呢?”
“陆阙!陆阙就是天煞孤星!你也是!”
青画抱着身子,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家小姐说了,你沈南桑就是个纸糊的老虎!你嫁陆阙那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克死了你娘!一个两个都是天煞孤星,你们活该成双成对!”
“好嘴力。”
沈南桑一股脑扔了手上的石子,微微勾唇,皮笑肉不笑:“怎么办,忽然就不想只把你毒哑了,你那嘴那么能说会道的,哑巴了,多可惜啊。”
“主人。”
重山拿着那药,一张稚嫩的娃娃脸忽然皱起,如临大敌。沈南桑挑眉,就听他压低了声音:“来,人了。”
“没事儿,见春在……”“见春不在。”
身后,清淡的男声,声线平稳有力。顺着大雨一道落进沈南桑心头,惊的石子四落,砸出好些涟漪。沈南桑身子僵硬一瞬,静静回头,入眼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庞。陆阙眼上只覆了一层白纱,在府邸,他大多时候不戴面具。沈南桑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意,见春在陆阙身边一脸愤然不甘,再往边上,是三伏那张正色的脸。“你在干嘛?”
陆阙一身苗阴服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沈南桑咽了口口水,面色瞬息万变,而后,果断甩锅:“那人,她骂你。”
“嗯,我听见了。”
陆阙微微侧眸,嘴角好像有一丝笑意:“不仅骂我,也骂你了。”
“所以啊。”
沈南桑小心的拽住陆阙的袖子,扬头露出了一张清甜的笑:“这人得罚,是吧?”
“嗯,得罚。”
陆阙给了三伏一个眼神。三伏会意,撑伞过去,拎小鸡儿一样,轻轻松松拎起青画,而后返程,将人扔到了陆阙脚边。青画瘫坐在地上,身上的水渍往下蔓延,不出片刻,她身下便汇了一滩水。沈南桑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声音委屈:“这人好凶的,陆显知,我骂不过她。”
这回,陆阙不嗯了。他好整以暇的挑眉,似是无奈:“那怎么办?我也骂不过,要不,偷偷杀了?”
“那,那不好吧。”
沈南桑干干的扯了扯嘴角:“杀人,好恐怖哦。”
“是吗?”
陆阙看了三伏一眼。三伏立马站出来:“小夫人安心,不吓人,属下可以代劳。”
“那还是,不用吧。”
沈南桑可不想这么轻易要了她的小命,杀了她,之后怎么玩儿?她还等着她回去,在陈梦柳面前告她一状,推一把呢。“其实,她说的也不全错。”
“不全错?”
陆阙笑了:“你也觉得我是天煞孤星?”
“那必然不是啊!”
沈南桑吓的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陆显知,你傻啊,她那么多废话,能对的,必然只有那句,我和你天生一对,就该成双成对啊。”
陆阙:“……”不出意料,这男人脸红了。沈南桑忍着笑意,凑到他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陆显知,看吧,旁人都说我们天生一对,我真的很配你哦。”
“……”陆阙手间的袖脚险些被他拽坏。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怎么每次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些。“陆显知,这人好扫兴致,我们去找霄霄玩吧。”
她壮着胆子抱住陆阙的胳膊,脸都要笑僵了。陆阙惊的要把她手甩开,沈南桑皱眉,抱的更紧。手下一边暗暗使力,嘴上还要呼痛:“不行不行不行,陆显知,你别动,我手疼。”
陆阙:“……你刚刚不疼?”
沈南桑摇头又点头:“也疼,但是,你要甩开我,那我就更疼了,不止手疼,心还疼。”
陆阙:“……那你摸着我腰你就不疼了?”
能听得出来,陆阙的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愠怒。偷偷吃豆腐的沈南桑毫无悔改之意。她小心撤回小手,凑近他的耳边:“陆显知,你很诱人的,脸好看,腰也好摸,我们成亲了,我摸一摸,没什么的,真的,我看旁人家夫妻都是这样的,摸来摸去,他们还可开心,可兴……呜呜呜!”
陆阙抿直唇,抬手干脆又利落的捂住她的嘴,恰到好处的堵住了些虎狼之词。“三伏。”
“属下在!”
三伏的反应过于大。他还以为自己偷看被抓包了,下意识就要去捂自己的屁股。陆阙却不过冷冷看他一眼:“这人交给小夫人处理。”
“是!哎?不是……”他们来这一趟的目的,是这样的吗?“你有意见?”
陆阙不动声色的挑眉,出气儿的间隙,还顺带抓住了沈南桑还要偷腥的小手。三伏看得心惊胆战,气儿都要不顺了。为了保命,他果断摇头:“属下没意见。”
笑死,他能有什么意见,小殿下的事儿小殿下自有分寸,倒是他,要是再这么没分寸下去,屁股迟早得被小殿下踹出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