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的时候,就,就染上了时疫……当时人人都说你们二人是大善人,是天降太华的福瑞,能治时疫能赐福,阿堇要我去求药,我,我拉不下面子不肯去,阿堇拗不过我只好自己去。回来的时候她带了好些药,我起初不肯吃,直到后来她说这些药是她从旁人那儿买来的,她没去求你们,我才喝……”这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她自己的觉得心虚,声调不知不觉就降了下来。“那药我迷迷糊糊喝到第二日就有了起色,但是我醒来时发现阿堇不见了,我把周围都找遍了,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除了那些她拿回来的药,我再没发现任何与她有关的痕迹,若非我喝下的那些药,我真就要怀疑这些日子我是烧糊涂了,阿显哥哥……”她焦急的想去抓陆阙的手。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手僵在原地。愣了须臾她哭的更厉害:“阿显哥哥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找找阿堇好不好她,她会不会有危险啊,她待我那样好,我不能不管她的,你也不要我,在太华,我就只有阿堇了。”
陆阙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哪怕瞧见她委屈落泪。“四海,找个婆子带她下去洗干净,再去买身衣裳。”
“属下遵命。”
四海和三伏在边上看了半天,唯恐陆阙一个暴走将姜宁给杀了。好在,他们想多了。他们的小殿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稚嫩傲然的少年郎,现实的残忍教会了他沉稳自持,神色不显,遇事不急。少年总会成长,正如无人永远年少。“啧,买什么新衣服。”
沈南桑院子里现在最多的就是衣裳,多到得专门空一间屋子出来摆放的程度。“见春,你去我那堆衣裳里随便拿一件给她,啊不过!”
她声调一扬,偷看陆阙的间隙,格外强调:“不许拿陆显知送我的那些,阿魏哥哥送的有好多。”
“奴明白。”
“见鬼!”
誉堂一瞬不瞬的瞪着陆阙,倏然发出一声惊呼。“陆阙你……你刚刚……”陆阙眯眼,眸底的警告影影绰绰:“我刚刚,什么?”
“不,没什么……”他有预感,他但凡说出来,陆阙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他这幅身体的用处发挥到极致。沈南桑紧紧盯着那张月光下菱角分明的俊脸,纵使誉堂不说,她也知道,因为她看见了。看的分明,陆阙他,笑了。月光朦胧,影影绰绰打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眼角。在她叮嘱完见春那番话之后,他忽然就笑了。嘴角幅度定格的恰到好处,轻柔又灵动,比他任何时候都要赏心悦目一万倍。“陆显知。”
沈南桑抓着他的衣角,声音软软糯糯,与撒娇无异。陆阙身子一顿,挑眉回头:“干嘛?你还小?还要人夸?”
“不是要人夸。”
沈南桑不服气,低下脑袋瘪着嘴,赌气一般:“旁人夸我才不要,我只想要显知夸,显知夸夸我我就会知道,我也不是只会捣乱的惹祸精,我也能帮你的。”
她娇俏抬眸,眼底满是殷切与祈盼,像极了想要夫子夸夸的努力小孩儿。她眼底有光,眼角眉梢,浑身都有。那不是月亮分与她的光,而是她站在那里,光便散在那。是与生俱来的,独属于她的光。“你看着我做什么?”
沈南桑不解的盯着身上的衣裳,还当是衣服出了什么差错,老老实实在原地转了一圈。转到一半,后背的衣裳忽然被一只手拎住。“果然还是小孩儿。”
陆阙似嫌弃似无语,影影绰绰间,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宠溺:“不过,这次干的不错,沈娐娐。”
*沈南桑回到屋里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落下来。那声“娐娐”,便当是今日睡前的意外惊喜吧。“主人。”
重山的影子出现在小轩窗上,清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沈南桑正正好好趴在窗下的小榻上,怀里抱着雪貂,手里捧着先前魏通明递给她的东西来来回回的看。闻声,她开了窗。重山那张精致的娃娃脸赫然映入眼帘,一并闯进眼眶的,是他举在脸边,惹眼又毫无违和感的糖葫芦。重山愣愣的,思来想去先把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这个,是三伏,送来的。”
沈南桑满脸茫然:“大晚上,三伏送了个糖葫芦过来?”
“嗯。”
重山生硬的点头,乖巧的狼崽子,格外惹人喜欢:“重山说,这个,他,主子给,小主子买,的,买多了,小主子不要,大主子也,不要,所以,给主人。”
沈南桑:“……”莫名其妙,她居然听明白了。重山大抵是想说,这糖葫芦是今日陆阙给陆霄霄买的,大抵是陆霄霄一口气要了两个,最后一个吃不完,陆阙又不吃,于是叫三伏送来给她吃。可……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看着那糖葫芦上稀稀疏疏的糖衣,以及那大小不一的糖葫芦……这怎么看都不像街上买的吧……抱着困惑的心,她果断咬下一颗。就那么小小一个糖葫芦,入口嚼了不过三口,沈南桑的神情顷刻间皲裂成了无数片,散落一地。这糖葫芦,酸得简直像是酷刑。沈南桑牙齿都酸疼了,她愣是咬着牙一点儿没吐给咽进了肚子里。她大概是明白了……这糖葫芦,十有八九出自那位圣子大人的手……如果他不是蓄意想谋害她,那这颗糖葫芦大概率是他念着她,心里有她。可她真的很难不往第一种可能上猜想……“主人,还有这,个。”
重山在衣襟里摸出一个信笺,乖乖巧巧的双手呈上,一字一句,努力的陈述。“这个,是奴刚刚在,府邸外头,巡视的时候,雾明商,会的人递给奴的。”
“雾明商会?”
沈南桑接过信笺,封面上果然一笔一划游龙挥洒,大气豪迈的落了个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