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生意不是说做就做的。　　在中介所正式开张之前，董菲菲两口子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比如要和各个工厂的人事负责人混熟，这不是人家接收不接收你带来的员工的问题，而是，要在第一时间掌握人家什么时候需要员工。比如人家正打算裁员呢，你带着五十个工人过去，这不是找挨揍吗？　　那段时间刘志强几乎天天喝得醉醺醺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刘志强和董菲菲两个“老江湖”的努力下，渠道算是初步建立起来了。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和其他的中介所打好关系，刘志强是本地人，原来在本地也是混的，认识的人不少，在“地头蛇”光环的加持下，刘志强很容易就和这些同行打成一片。董菲菲这才知道，有很多的中介所都是这么运作的，还有的更狠，直接和农民工签订一个工资很低的合同，然后剩下的钱都是他们的。　　而据说这种做法也是很“文明的”。已经有人直接把农民工卖给什么手续都没有的小矿窑，其实这已经是披着中介外衣的人贩子了。　　这就是九十年代，秩序正在建立，一切都野蛮生长。　　董菲菲对刘志强说道：“这么做肯定是不行，非得翻车不可。”

刘志强本来已经动心了，也想这么干，但是想了想，还是在董菲菲的劝说下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终于在漫长的几个月的时间准备之后，刘志强和董菲菲的中介所要开张了。其实也是必须开张了，他俩手中的钱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开张之后，刘志强带着一个兄弟去了巴蜀一趟，说是那边有在特区结识的哥们帮忙。　　董菲菲也大概知道是什么类型的哥们了，坚决不和他俩一起去，而是在家里弄开张的最后手续。　　刘志强回来之后，中介所就开张了，刘志强在巴蜀带回了十几名男女民工，非常顺利的依托他们建立起来的渠道帮这些民工找到了工作，这样他俩每月就有几千元的回报，而回报期长达五年。　　而他们带回来的农民工也很满意。在这里，天天上几个小时的工就能赚到比在家里种包谷几倍甚至十倍的收入，他们是真心把刘志强当成了恩人，就差没要张照片天天给他烧香了。　　至于中介费，这年头办事哪个给你白办啊，刘志强是个能耐人，居然把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弄进比他们县城最大的厂子还大十倍，几十倍的大工厂上班，每月发工资的时候就当那些钱是请刘经理吃饭，耍耍了，不应该吗？　　只能说信息的不对称，在那个时代产生了海量的财富，有合法的，也有非法的。　　在家里留守的董菲菲也没有闲着，很多农民工在这边找工作，在遭到一两家工厂拒绝之后，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也没有了，只好走进了大大小小的中介所。毕竟这些中介所外边大大的牌子上写着“介绍工作，不成功不要钱，成功可开工资后付中介费。”

所以董菲菲这边也签了好几个农民工。这些农民工都是自己找了好几家工厂被拒绝之后才找到董菲菲这里的。没想到董菲菲都是当天就把他们的工作安排好了，还说好了开工资以后再付钱，农民工只要签个合同就好。　　柳鹏程问道：“如果他们签了合同到开工资的时候不给钱怎么办？”

董菲菲说道：“这种情况非常少，因为不是我们去要钱，而是我老公的几个兄弟去要钱。他们很少有不给的。”

柳鹏程想想也是，几个人高马大，拿匕首剔牙的混子找背井离乡的农民工要工资的百分之二十，别说是有合同，就是没有合同估计人家也给了。　　罗兴又问道：“如果人家换工作了，自己找了工资更高的工作，不就不用给你们付钱了吗？”

董菲菲说道：“不行的，合同上写了，自己主动换工作不影响上交中介费。如果他不和我们打招呼就换工作，不仅不能免了中介费，还得罚款。因为他这种行为伤害了我们中介所的信誉。”

柳鹏程问道：“这么严密的合同，谁做的？”

董菲菲说道：“不知道，是刘志强拿回来的，说是花了大价钱做的，我们要是用的话，也得交一千块钱。”

柳鹏程又问：“钱给了吗？”

董菲菲：“肯定给了，大家都是交钱才用的，不交钱在这行混不下去，会被所有人孤立的。”

柳鹏程问道：“这种中介，在庆湖区有多少家？”

董菲菲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工业园区大概有二十多家吧，产学园区也能有七八家。水产深加工基地好像也有几家。加上新开的，不干的，具体多少谁也说不清。”

罗兴又问：“你们说这个合同有效，工人们就信了？没人提出异议或者发现情况不对劲报警什么的？”

董菲菲说：“没有，我们现在找来人上岗之前都得先进行普法教育。”

“什么？”

在场的警官几乎同时问道。　　董菲菲尽管被扣在审讯椅上也被吓一跳，急忙说道：“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

柳鹏程说道：“那你们课程的内容是什么？”

董菲菲说道：“三个方面的内容，第一是在城市打工应该遵守的法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第二是农村老家常见的法律问题以及解决方式，第三，第三就是要他们严格遵守和中介机构签订的合同，这合同是合法有效的，不遵守法律后果严重。”

柳鹏程惊奇地问道：“这普法课谁给你们讲的？”

董菲菲说道：“我们都叫他曹警官，是不是姓曹我们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人。刘志强的朋友联系的，说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当过好几年的联防员，后来收了好处，给聚赌的人报信，被抓个正着，不仅工作没了，好像还劳动了两年。然后就干这个了。　　我们几家关系不错的中介尽量带人的时间往一起凑，让他穿着正规警服给民工们讲课，就说是公安局下来普法的。可贵了，一节课200呢，还不能超过五十人。”

蒋所长说道：“我们五月风暴那么大的动静，就没人找你们麻烦？也没人说质疑合同？”

柳鹏程说道：“蒋所长，你想反了，我们的行动动静越大，那些民工越不敢质疑那份合同，是不是这么回事？”

最后一句话是问董菲菲的。　　董菲菲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罗兴问道：“这个人的居住地，电话你知道不知道？”

董菲菲说道：“电话我知道，就在我手机的电话本里，姓名就是曹警官。他的地址我也知道，就是工业园区旁边的彩云小区12栋3单元2楼靠右那个门。”

罗兴站起来就走了，看来是去找那个口才很好的曹警官了。　　柳鹏程问道：“你床下保险箱的钥匙在哪，密码多少？”

董菲菲也很老实地回答了。　　蒋所长说道：“我去看看。”

蒋所长也走了。　　柳鹏程说道：“现在，你说说你和李海燕的事儿吧。”

董菲菲苦笑一声，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真心把李海燕当成，朋友，姐妹的，可是她不该坏了我们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