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鹏程问道：“她坏了什么规矩？”
董菲菲说道：“她想要回已经缴纳了的中介费。”
柳鹏程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平洲市第六律师事务所，是一个成立于九十年代初的市直国有律师事务所，市司法局直属所。这个律师事务所有几个特点，第一是律师都比较年轻，第二是平均学历高。所里九个律师只有两人是经济法大专学历，剩下七人全部是大本学历，其中法律、法学、经济法专业本科五人。其中还有一人在职研究生在读。 九十年代是改革的年代，第六律师事务所就是改制的试点。他们脱离了司法局直辖，成立了合伙人制的天平律师事务所。 自己独立了，摆脱了僵化的机制，自己赚，自己花！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吧，凡是都有两个方面，原来的时候，第六律师事务所的所有案源中的百分之三十多可是上级指派的！现在可是没人喂饭了！ 咋办，自己找案源呗！可是新成立的律师所找案源谈何容易啊！他们所主任倒是平洲排得上的大律师，也不缺案源。问题是不是所有案子都适合甩给别人啊！要不说年轻人有冲劲儿，一群年轻律师在一起，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啥办法？卖主任呗！ 要让这群年轻人自己去找案源，也不是说找不到，但是大案子真够呛，为啥？因为律师和医生有一点是是一样的，越老越值钱！他们一群小年轻自己能接到什么大案子啊！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既能推销自己，还能直接让目标客户了解自己的水平的办法。 他们利用主任是工业园区管委会的法律顾问的优势，决定在园区开几场免费的法律讲座！ 他们开讲座，肯定不是针对农民工的，这些年轻律师先是开设几场高端的，还发了邀请函，都是企业家的。然后就是中端的，面对企业的管理人员的。 李海燕刚刚被提拔成基层的管理人员。而小白又出差了，于是她就和一个同事一起报了名，想想学点法律知识也不错，就算听不懂，听个热闹也行啊，就像自己刚来的时候听曹警官讲课，讲的全是案子，多有意思啊！ 本来人家天平律师事务所，就是为了开发客户，让大家确立“有事情，找律师”的法律观念，肯定是派最好的律师，用心讲的，而李海燕听的这场，是一名擅长合同方面的女律师讲的讲座。 开始她还感觉挺有意思的，原来签个合同还得防备合同陷阱，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儿，她怎么感觉她从小到大签的唯一一个合同就掉到井里了？这位律师讲的很多内容和曹警官讲的不一样啊！ 于是她留了一个心眼，等讲座结束之后，找到律师要了一张名片。第二天正好是她轮休，于是她在早上打电话联系了之后，倒了两次公交到了这位夏律师工作的事务所，咨询了关于她的工作中介合同的问题。 夏律师非常吃惊，这简直是一个不公平到没边儿的合同。按照小李现在的工资水平，她一个月就得缴纳300块钱的所谓“中介费”！这一年就是3600，如果剩下的三年都是这个收入的话，不算前两年，介绍工作管人家要10800？这不是开玩笑吗？抢劫都没有这么狠的！ 但是作为执业多年的律师，起码的严谨夏律师还是有的，她让小夏尽快带着合同原件过来，剩下的事情她可以处理，不仅可以宣布这个合同是无效合同，而且还可以把她前两年已经交了的钱要回来。 为了让小李重视这件事，夏律师告诉小李，这件事不是小事，很可能已经涉及到新刑法的合同诈骗罪和非法经营罪，如果对方采取暴力手段收所谓的中介费，可以报警处理！ 董菲菲说她把李海燕当姐妹，其实李海燕才是把她当姐妹呢！李海燕从夏律师那里回来之后，没有拿着合同原件再去找夏律师，甚至都没有再和夏律师联络，当然也没有报警，只是约董菲菲到家里吃饭。 董菲菲还以为李海燕是因为小白出差了，自己在家无聊，所以笑呵呵地去了李海燕家。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又聊了一会儿天。李海燕终于进入了正题，她直接说她去找律师了，律师说她们签订的合同是不成立的，也是不合法的，不仅不会再交给她中介费，而且要求她返还李海燕已经交的一万多元的中介费！ 董菲菲简直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李海燕是自己的闺蜜啊，甚至从来都不用催收，每月都是发了工资之后笑呵呵把中介费送来，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李海燕还生气呢！我把你当闺蜜，你拿个坑人的合同让我签！你个骗子！ 董菲菲当然不同意，李海燕早有准备，拿出了自己在生活区门前的新华书店刚买的刑法，翻到了合同诈骗罪和非法经营罪，让董菲菲看，如果你不还我钱，我马上就去报警！ 董菲菲也没有办法，只好说，这样吧，咱俩姐妹一场，中学的时候还是同桌，也别吵架了，你以后的中介费，不给就不给了。你以前的，我肯定不能退给你，除了你，还有那么多人呢！要是都退，我也退不起。等你和小白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保证比你交上来的中介费多，怎么样？这样你也好看啊，多有面子啊！ 李海燕这个时候上来了农村姑娘一根筋的劲儿！坚决不同意，说你让我签这破合同的时候，你把我当姐妹了吗，当同桌了吗？你现在说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再说了，你说结婚的时候给我红包，不买房子，我拿什么结婚，在这个窟窿眼大的出租房里结婚吗？ 我为什么找你要钱，还不是想等小白回来给他个惊喜！我俩钱攒的差不多了，就差两万多，你还我一万多，剩下的小白可以找他们领导先借出一部分工资就够买个两室二手房了！ 别说废话，赶紧还我钱！当然你确实给我找到了工作，而且我不在这里工作，我也不能认识小白，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可以少还一千！只要你把钱还我，咱俩还是好姐妹！ 按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一人退一步也就算了，而且说实话，中介生意做了好几年，李海燕那点钱在董菲菲的眼中还真不算什么大钱，可是董菲菲这一步退不起！ 如果就董菲菲一个人做这个独家的生意，到这个时候，别说还给李海燕钱，就是再借她这么多钱去买房子都没有问题。可是不是她一个人在做这个生意，而是一大群人都在做这个生意，如果她这里开了口子，一旦传了出去，大家都有了大麻烦。能做这个生意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谁家没有几个催收的兄弟啊！那时候董菲菲就得和她老公一起亡命天涯了！ 于是两个女人吵了起来，李海燕也急眼了，不管董菲菲还在自己的家里，穿上衣服就要出去报警！董菲菲怎么可能让她出去报警啊！于是两人就拉扯起来，就在拉扯的过程中，由于李海燕家里实在太狭窄了，李海燕被家里洗脚用的小板凳绊了一下，头磕在了床头柜上，也没有出血，却一个巧劲儿没气了！ 董菲菲这下傻眼了，赶紧掐人中，往脸上泼冷水，最后连人工呼吸都用上了，可是李海燕确实死了！于是董菲菲赶紧给自己老公哭着打电话说了事情的经过。他老公倒是冷静，告诉她把门关好，插上，谁敲门都别给开，千万别出来，等他过来再说。 刘志强过了一段时间才到。他拎着一个不起眼的布兜子，里面有饮料，烧鸡，熟食，还有香蕉，苹果等水果，一副去朋友家聚餐的样子。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些吃的东西下面，还有一个折叠好的巨大的编织袋。 刘志强过来之后，和董菲菲两人把李海燕的尸体放进了编织袋里，然后把李海燕经常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全部拿走，值钱的东西却一样都没动。造成了一副李海燕离家出走的假象，为了避人，夫妻俩一直在屋里等到深夜，夜班交接班值钱才走。 同时为了进一步迷惑警方，刘志强找来了谎称自己有点事儿要出门，董菲菲一个人在家害怕。把自己老家长的和李海燕有几分相像，体型也差不多的堂妹叫了过来，董菲菲请她做了头发，当然是李海燕的发型，然后又把李海燕的女酋长牛仔裤，香港买的风衣都送给她说是自己的。 刘志强的堂妹也是个农村姑娘，哪见过这么好的衣服啊。也不嫌弃是嫂子穿过的，美滋滋穿上了，刘志强在假装出门前，又故意弄坏了家里的电闸，家里没电了，董菲菲说修理得两天的时间。刘志强堂妹只好陪着嫂子在招待所住了两宿。 这就是招待所老板娘在李海燕死后两天还在自己的招待所里见到他的原因。也是前后两次辨认结果不一致的原因。就是那件风衣，太吸引眼球了！ 董海燕刚刚在笔录上签完字，蒋所长和罗兴就陆续回来了。蒋所长带回了一大堆文件。罗兴带回了穿着背心裤衩一只眼睛“乌眼青”，狼狈不堪的“曹警官”后面跟着的刑警还拿着几套警服，警大衣，甚至还有部分警械。 柳鹏程走出了审讯室，掏出烟盒，拿出一颗长建叼在嘴里，从一个刑警的手中拔出缴获的枪套里的“六四手枪”点燃香烟，向窗外望去。 窗外远处，一轮红日正跃出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