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貉一想起那场败仗就恨得咬牙切齿,他摇着头否认道:“西平公错了,末将乃是败于陶侃后人之手。”
“哦?”
苻洪倒是有些意外,要是论南朝诸将,他最敬畏的还是陶侃。 可听说陶侃的几个儿子都不成气候,唯一还在领兵的就是驻扎在江陵的南蛮校尉陶称,他手里还有个万把兵力。 “陶称不过是冢中枯骨,死期不远矣!”
智通见聊到了自己的知识点,立刻开始得瑟的普及起陶称如何如何得罪了庾亮,势必将遭到庾亮的报复。 “那陶侃还有什么后人吗?”
苻洪奇道。 智通久在江东,对于建康上上下下的情报都一清二楚。陶旭的底细他更是了如指掌,他当着众人当面又开始给苻洪普及起陶旭这半年的兴风作浪来。 可当聊到射阳之战的时候,他就不甚清楚了。张貉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自己的败仗。 一开始苻洪还不怎么在意,可当张貉讲起了陶旭在高邮以北的那场遭遇战时,他却逐渐认真了起来。 ”你说他精通阵法?“苻洪问道。 张貉有些犹豫,那场遭遇战他毕竟不是当事人,也是听败兵们转述的。但陶旭几种阵型变化,和在步兵大队层面进行战术合成化这些信息却是能坐实的。 “看来他深得陶公之法啊!”
苻洪也开始认真起来了。 以前他的目光多半都放在北方,现在看来南方除了桓温之外,也有需要注意的人了。 石虎想起陶侃,也是心有余悸。 当年在中原上蹿下跳,就连石虎都没有把握拿下的郭默到了江东竟被陶侃兵不血刃的拿下。也幸亏陶老儿驾鹤西去,不然现在石虎的压力会更大。 “此人远在建康,不需要考虑他!”
石虎终于发话了。 他取过夔安的作战预案,一面翻阅,一面不断的敲击着木质扶手靠背,盘算着部署。 虽然智通把机会吹得百年难遇,石韬又狂吹彩虹屁。但苻洪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后赵国内民心不稳,又新逢大败。通过一场战争立威则可,把全部国力都梭哈押宝,实在是太冒险了。 石虎虽然暴虐,但冷静下来他还是仔细分析了夔安的上中下三策,最后发现还是中策最为实惠。 进,可以割占荆州,为彻底吞并江东做准备。退,也可以教训南朝,告诉天下谁是正朔。 可前提是这一仗一定要赢。 为了这个“一定”,石虎必须把胜算提高到至少九成。 按照石闵的中策,石虎仔细计算了一下达成战略目的所需的兵力和物资。 起码需要十万人朝上,才能获得九成胜算。以目前的兵力来看,也就真的只有石闵所说的六成胜算。 增兵,这是不可能的。石虎不会拿国运开玩笑,苻洪和姚弋仲虽然一口一个忠字当先,但石虎也没傻到相信他们真的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 为了保持对这两只老狐狸的绝对压力,他必须在河北保持一定规模的威慑兵力。可这样一来,夔安手里的牌就不够多了。 石虎虽然好战,但也不贪婪。为了保持胜算,他只能再削减战略目标。 “夔太尉,就按棘奴说的中策办!”
石虎阴沉着脸道,“不过具体出兵多少,还要看江东有无内讧。如果庾亮真的领兵东下,朕自然给你增兵。可如果没有!”
他看了看苻洪,见苻洪开始闭目养神装死,便接着道,“如果没有,那就按广世兄的办法,劫掠些人口北还,给南朝一个教训也就是了。”
石韬见苻洪出现以后,石虎的调门不断下调,现在居然下调到“教训教训”东晋,心中很是不满。 不仅石韬,从夔安开始往下,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无一不在心中暗骂苻洪多事。 可石虎管不了臣下们的小心思,他环视诸将一眼,冷冷的吩咐道:“此番南征,务必要全胜而还,方能一洗射阳之耻。朕虽不能亲往,但心与卿等同在。大师!”
他转头望向佛图澄。 这个老和尚自从苻洪进来后一直坐在原地念经诵佛,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现在听到石虎叫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师,你把那些东西给他们吧!”
石虎充满倦意的吩咐道。 佛图澄唱了一声佛,从怀中取出了五串金黄色的佛珠串交给了五将。 “此串由智通在南朝时所得之黄木所制,”石虎介绍道,“朕将此物赐予卿等,便是与卿等同在。卿等可将南人之血染在此串之上,所造杀业,待返回邺都时,自有大师代为超度!“ 苻洪听了连连皱眉,他甚至觉得有些反胃。 ”还有,此番南征,朕设下重赏!“石虎拍拍手,门外的宦侍立刻走了进来,石虎轻声吩咐了几句,宦官立刻应声而去。 ”但凡斩南军将军每一人,朕赏宫女十名。凡掳人每万口,朕赏封邑百户!其余金银财货,一概由尔自有!“ 他话音刚落,就有十名年方二八的少女在宦官的引导下款款而入。 这些少女个个肤白发黑,明眸浅笑,纤细的身段上只穿着一件紫色抹胸,外面罩着浅绿色的轻纱,让人看了心神荡漾不已。 她们两两一组,分别坐在南征五将的身边,或捏肩捶背,或投怀送抱,把一旁无福南征的石韬都看傻了。 可怜夔安都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哪里消受得起这等福气。可想要推却,看看自己几个手下馋涎欲滴的表情,却又不好意思独自拒绝。 ”这十人就是朕预先的赏赐!“石虎看着这十名美女,眼睛里也充满了不舍,”待众卿凯旋,朕另有重赏!“ 石虎猛的拍案而起,举起面前的酒杯,环视一圈,”怎么样?朕能预祝众卿马到成功吗?“ 从夔安往下,石闵、李农都是能征善战的良将。现在石虎削减了战略意图,那就没有失败的借口了。 众人当即一起起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石虎这才遣散了诸将。 待送走了左拥右抱的诸将之后,石虎一回头,却见苻洪依旧站在原地。 “怎么,广世兄还有事吗?”
石虎的心头大事定了,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 “启禀天王,老臣违命私自带小儿入京,特向天王请罪!”
苻洪倒头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