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王愆期的安排,陶旭的龙骧军很快就在武昌城南的一片废弃营房里安顿了下来。 按照事先的布置,四个屯队被分成了八个部分,围绕在中军和辎重周围,形成了一个八卦的形状。然而放下辎重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休息,反而是各督将们抽签分配起了巡逻和警戒的任务。 “子初,看来你的确学了陶公的兵法啊!”
王愆期捋着胡子赞叹道,“庾征西执掌武昌也有五年了,可惜老夫从未见他安营这般谨慎的。”
陶旭不敢在老前辈面前托大,连忙又谦虚了几句。心中却暗中腹诽,如果安营扎寨都不这么谨慎,庾亮是哪来的信心北伐的? “你放心!这几日征西将军不在,纵然他们有心为难与你,但看在老夫面上,也不会过分相逼。倒是庾公回来之后....”王愆期顿了一下,“凡事你要好自为之啊!”
说完,他又叫过刚才的夏都尉,吩咐凡是陶旭有所需求,一概予以满足。 “王公!”
陶旭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王愆期却已经翻身上马,挥着马鞭走了。 “王公性子就是这般急躁!”
王羲之也被他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连连。 他抱拳对陶旭道:“子初初来乍到,先好好休息吧。在下还有些公务要办,过几日再来拜访!”
陶旭连忙抱拳还礼,恭送他一路出了辕门。 “末将夏施,见过君侯!”
夏都尉一看旁人都走了,立刻抱拳行礼,一揖到地。 陶旭与他素不相识,连忙上前扶起。 “夏都尉与在下素昧平生,何以行此大礼?”
陶旭奇道。 夏施有些惭愧,他羞红了脸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回话。 “五年前令祖陶大司马在日,末将不成器,曾偷盗了几株官家柳树种到自家门前,蒙大司马不弃,容许末将戴罪立功,因此保住了前程。陶大司马是末将的恩公,因此见了君侯,末将如见亲人!”
陶旭恍然大悟,他哈哈大笑道:“这都是陈年往事了,都过去十年,看夏都尉如今已然升到了都尉,他日必定前程不可限量啊!”
夏施一听更是惭愧,他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成气候。 “君侯过誉!末将五年前便是都尉了。”
这时不仅是陶旭,就是一旁偷听的麻老六都哑然失笑了。 原来这家伙在庾亮手底下不得志,看这架势想必是来投靠自己。既然他有心,自己又何必无意呢? 想到这里,陶旭明白了他套近乎的目的,便索性和他深度勾兑起来。 夏施一看陶旭愿意让自己介绍,自然是知无不言。 按照夏施的介绍,这武昌城如今早已成为了一座军城。城内的房屋除了用作囤积辎重的仓库之外,其余的宅院全都是上级军官和庾亮僚佐们的住所。 其实武昌在三国时期就是孙吴政权的军事重镇,这里本就构筑有大量的军事工事和半永久性营房,最多可以供五万名军人生活所用。 可这五年来为了贯彻庾亮的北伐大计,荆、江二州的野战部队不断被庾亮集中到了武昌。随着军队人口越来越多,普通百姓也不得不腾出房屋和土地让部队进驻。 到了现在,武昌城周围已经聚集了十多万大军。普通士兵和下层军官们只能住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里。 “既然营房这般紧张,那王右司马怎么还...”陶旭话没说完,夏施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夏施恭敬的答道:“君侯有所不知,原本驻扎在这里的是郑豹将军。两天前征西将军才派他率本屯人马出征,所以才腾出了这片营房。但具体去了哪,那就非末将能知道的了。”
郑豹? 陶旭仔细回想,此人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看他留下的营房规模,也就是两千人左右的兵力。不过依陶旭看来,这片营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生活用品留下,看来是被派到什么地方去驻扎了。 不过也好,他不走,陶旭就得睡帐篷了。这二月份的天气还不好受,要真是睡帐篷,恐怕日子久了士兵们都要冻出病了。 夏施又带着陶旭在营房里到处转了转,介绍说武昌的兵马虽多,但平时都是各自为政。庾亮要是不召集,各部都是自行训练,只要不出营房,做什么都没人管的到。 “今天真是多谢夏都尉了!”
陶旭使了个眼色,孙弘立刻取过一只包袱,悄悄塞到了夏施坐骑马鞍的包裹里。 别人既然给自己行了方便,陶旭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这包袱里都是一些上等的布帛,价格不菲,携带起来还很轻便,也算得上是一种硬通货了。 夏施得了好处,更是惶恐,连忙表示陶旭部队今后的伙食他一定尽心尽力。 原来武昌兵马虽多,但兵器钱粮都是统一拨付。武器不用说了,都是战时才给予发放,而钱粮也是每天由伙军统一制作,再按照人头发放。 王愆期担任右司马,正好管着后勤。夏施作为他的直接下属,每天的工作就是按时发饭。 “原来如此!承蒙指教!”
果然是给了好处才有实话。要不是夏施诚心教授,只怕陶旭的部下从今天起就要啃战时军粮了。 现在既然双方都交了心,那夏施自然不会给陶旭穿小鞋的。 送走了夏施,陶旭总算松了口气。 “看来这武昌城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深啊!”
陶旭叹了口气。 虽然陶旭在出发前做了不少准备,但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轻视庾亮了。庾国舅虽然在军事方面不太行,但在内讧方面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身为武昌的军政一把手,想要整人,方法多的是。 “告诉各部督将,让他们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汇合,我还有话要说!”
陶旭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已近晚饭时分,便让孙弘传达命令,真正的挑战就要开始了! 果然,到了晚饭时分,夏施的饭还没送来,庾翼的家人便已经来了,他手持着庾翼的请帖,说是为了个陶旭和褚裒接风洗尘,特地略备薄酒,希望赏脸。 庾翼请客,陶旭自然不能不赏脸。他和麻老六二人随着庾家的仆人进城喝了一通酒,等从庾翼家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陶旭骑在马上,歪歪斜斜,二人顺着来时的方向缓缓前行,却遇到了来时没有的关卡。 “站住!”
守卫关卡的士兵一看有生人靠近,立刻提着灯笼拦住了陶旭。 “这是新到武昌的龙骧将军、都亭侯陶驸马!”
麻老六沉声呵斥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陶驸马刚刚从庾公的府邸出来,赶紧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