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苏知道这人不好糊弄,只好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抓了抓头发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天穿过的那套了。她从被子里看了一眼出来,心虚地看着男人的背影说:“那个你怎么会在这儿?”
聂良辰这次完完全全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瞪着蓬头散发的女人:“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希望是谁在这儿?”
夜里把她从几个小混混手里捞出来的时候她还醉着呢,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不能看了,他甚至不敢想再晚一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过好像身为当事人的她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这会儿应该还在法国,应该……”接下来的话被她生生地咽到了肚子里。聂良辰一直在等着她把剩下的话说完,却见她在自己的审视下越来越低下了头。到底是不忍的吧,到底做不到真的不在意。他扑过去别过她的脸转向了自己,压抑着情绪说:“应该什么?应该如你所愿跟索亚成双成对?凌苏,你不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除了你,我有的是女人。”
凌苏知道当一个人在发狂状态的时候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她也知道,当这个男人被现实逼疯,也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当时选择不声不响地离开,就是不想重复现在的为难,离开他是迫不得已,逼着他放手,也是一种好心的无奈。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懂,可是为什么他还要追着回来?去了一趟法国,其实凌苏看的很清楚,NISE在法国的发展程度已经臻于纯熟,完全没有必要回来重新开拓领域,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当初选择凤城的理由是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聂良辰,还是留在法国才是最好的选择。“良辰,你回去吧,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两两对峙了好久,她终于还是先挑开了头。聂良辰勾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再转过来,凑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回不回去是我自己的事,而且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我又怎么舍得放过你。”
承诺吗?的确是有的。当时念念被张桐带走了,实在是走投无路的她才会对完全还不算熟识的他说“什么要求都会答应”,后来聂良辰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来,她也几乎已经忘了这么一件事。再说起过去,满满的都是挥之不去的悲伤。凌苏知道有些债都是要还的,她不能欠着他一辈子。她慢慢地退下了身上仅有的一件睡袍,裸露着自己白腻的双肩,然而她却不敢看眼前的男人一眼,而是别过头,看向了空空的角落。“如果那个承诺要用我自己去完成,那么,你赢了。”
凌苏说完完全脱掉了睡袍,缴械投降一样地躺倒在了柔软的床垫里。聂良辰五味杂陈的心里奔腾着各种愤怒,他的手死死地按在女人的胸口,看着她几乎因为不能呼吸而涨红的脸,心里既有一种征服的快感又觉得心疼,心疼她突如其来的倔强,心疼她在自己面前自以为是的决定。作为聂良辰,他的确真真切切地爱过她,方景天没能做到的事他很想换个身份再为她做一次,这一次他根本没有打算放手,即便是面对了有着养育之恩的伯爵夫人,还是原本应该青梅竹马的索亚。可是最后她却放弃了,或许还是爱得不够深,或许还是没能忘了那个从童年时光就一直带给她伤害的那么一个人。可悲吗?可笑吧。明明自己就是那个人,却不得不吃着那个人的醋。他承认自己嫉妒了,嫉妒得发狂,他狠狠地吻向了女人的脖颈,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是忘不了他是吗?就算他死了,你也还是忘不了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凌苏怎么能够忘了那个人,她突然间放开了声音嚎啕大哭,就在男人的胸口,就在男人的耳边:“面对这样的你,叫我怎么才能够忘了他。”
聂良辰僵住了,他一直以为这样的相似会让她一眼就能注意到自己,他一直展示着与那个人完全不一样的性格,想要给现在的自己打上显而易见的标签,然而到最后,他还是败给了先入为主的感情,败给了同样来不及说再见的方景天。他输了,输给了曾经的自己,输给了一个人。“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聂良辰猛地扯过被子来整个儿盖在了她的头脸上,好像这么看不见了,就能当做不存在一样。凌苏瑟瑟地躲在被子里却不敢动,她不知道一直不肯离开的男人都在做什么,只是她闻到了一股烟味,那烟味弥漫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她终于忍不住探出头,男人已经不在了。床边留下了一套衣服,很合身。她知道是他准备的,抽了抽堵了的鼻子,慢条斯理地穿好了才取了房卡出了门。退房的时候酒店前台说已经结过账了,她又问了问有没有一个叫“桑榆”的人登记过房间,对方查了一下摇头。多少有些不放心,凌苏还是给桑榆打了个电话,可是桑榆的手机却已经关了机。凌苏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聂良辰的出现早就让决定了要重新来过的她乱了方寸,她并不知道昨天夜里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平静。一转身,一声狼狈的桑榆出现在了面前,一同出现的,还有聂良辰身边的景行。“你们?”
凌苏有些惊讶,因为她也没想到这两个冤家怎么会走到了一起。桑榆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挽住了景行的手臂,高兴地说:“我们两个怎么样?还算女才男貌吧?”
凌苏瞪大了眼睛表示询问此事的真实性,见那景行也只是看了桑榆一眼,并没有出面解释,才勉强地相信了三分,走到她的身边凑在她的耳边说:“昨天喝酒的时候还说自己失恋了呢,怎么这么快就找了下家了?”
桑榆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景行,才假装并不在意地说:“之前的我就是太看重感情,所以弄得自己很累,现在我想明白了,爱情不是一厢情愿,我没有办法留住一个根本就不爱我的人。”
这番话景行并没有听到,然而这番话也叫凌苏想了很多,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可能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她跟聂良辰之间,早已经多了太多的不可能。“凌苏”,桑榆见她发呆,拉着她的手说,“放了自己吧,给自己留一条生路,试着去接受身边的其他人,或许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桑榆走了,跟那景行十指紧扣,凌苏不明白这一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桑榆变了,变得坦诚,变得潇洒自在了。然而真的变了吗?或许连桑榆自己也不明白,或许也只有一直处在圈外的景行才看的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