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良辰正在亲自跟负责安保的人交代着什么,景行从楼下上来,给他端了杯酒,说:“门口发现了洛奇的车,要不要派人过去处理一下?”
他拉开了窗帘的一角朝门口的那辆车看了一眼,摇着头说:“不用了,他不会伤害凌苏,而且既然他没想着进来,我也不想凌苏知道他来过,明白了吗?”
景行点头,示意那人出去,才从背后拿出了一份文件来递过去说:“这是一份法院的传单,我在你的车上找到的。”
聂良辰瞥了寄件的文件袋一眼,收件人一栏写着凌苏,这才想起来下午她上车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快递,大概被她忘在了车上,没想到却是一份传单。打开来一看,果然是关于方凌的抚养权的纠纷,而原告人那里,赫然地写着宋哲。“康庄一直就是个隐患,看来是不得不除了。”
聂良辰将传票往地上一丢,接过景行手里端着的酒,仰头一干而尽了。景行从地上捡起了传票来也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说:“我们也真是小看了这宋哲,在法国查孩子下落的时候,发现着整个事情好像都跟他有关。”
聂良辰沉思了一会儿,否定地说:“宋哲的确要防,不过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找到景程的下落,我总是有种感觉,景程一直就潜伏在我们身边。”
过了这么多年了,认识景程的人早都已经死了,当年的一些资料不是毁于意外的大火,就是被人人为地撕掉了上面的照片,就算有什么还留了下来,也无非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表面资料而已。这样的一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彻底地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真正的阿邦大概早就死了,景程躲在海寨里韬光养晦、鱼目混珠了这么多年,着实让人佩服他的坚韧,也更加叫聂良辰不肯掉以轻心。“跟老周已经说好了吗?”
聂良辰扭过头来问。景行说:“老周那边出了点意外,不过他说会在凌晨的时候赶到小树林跟你见一面。”
聂良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午夜了,今天大概又没有时间好好儿睡上一觉,走道里传来了脚步声,他跟景行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的噤了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是凌苏。“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聂良辰瞥了景行手里的传票一眼,景行会意,将东西折了几道,塞进了夹克的袋子里。凌苏见景行也在,愧疚地搓了搓手,说:“桑榆的事我很抱歉,你要是见了她,就帮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吧。”
一提到桑榆,景行的目光也暗了几分,收到桑榆小产的消息的时候,他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去法国,没有离开她,这样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可是有些事瞒不了一辈子,也许当初良辰与方圆合并的事,就不该刻意瞒着她。“这件事是我没有考虑好,不怪你。”
景行浅浅地挤了个笑,拍了拍聂良辰的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出了房间带上了门。随着那门“砰”地一声关上,凌苏的心也跟着冷静了下来,抬眼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在椅子里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了声“谢谢”。男人掏出跟烟来点了,抽了一口,发觉女人正在盯着自己看,说着“抱歉”就要把烟灭了,凌苏连忙阻止了他,说:“没关系,只是方景天不抽烟,你这个样子我看着有些不习惯。”
聂良辰捏着烟头看了看,冷笑着哼了一声:“我跟他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的吧,至少我没他那么幸运。”
凌苏大概能够看得懂他突然间的落寞,也听得懂他语气里的感慨与悲凉,然而她还是选择视而不见,她不能让自己早已冷却的心再一次沸腾,不能让回忆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见她抿着嘴不说话,男人的心陡然一酸,伸出的手却僵了僵,最后还是讪讪地缩了回去,转移着话题问她:“外面并不安全,为什么不肯回方宅呢?那里一直没有放松戒备,我也能放心。”
凌苏拉开了窗帘,望着遥挂在天边的一弯弦月:“凌凌不喜欢那里,我想念念也不会喜欢,那里太闷了,就像一座坟。”
方景天失踪以后,她以为自己可以有勇气驾驭他曾经的一切,直到住进了方宅,直到每天重复着他年年如此的路,她才知道作为方家的掌门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就算孤独,就算辛苦,却不能显露出半分,永远只能用那种冰冷的姿态面对原本就冰冷的生活,永远只能活在别人设定好的角色里,充当着最悲惨的那一个。所以他要逃,逃到了天涯海角,逃得谁也找不到。一抬眼,竟然看见了停在门口角灯下的车,还有靠在车身上默默抽着烟的人。她的背影顿了顿,几乎站不稳。聂良辰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歪在车头那里的洛奇,不动声色地拉上了窗帘,只当那里什么也没有,拉着她说:“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凌苏点着头应着,出了房门走到了楼梯口,心里挣扎了很久,还是转了个身下了楼。夜里山上的气温比较低,她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门口的洛奇也已经看到了她出来,丢了烟踱到了休憩一新的铁门边,远远地朝她伸出手去说:“怎么还没睡啊,外面冷,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听着他这么温情的责怪,凌苏却鼻子一算,有些想哭。忍着没让自己掉眼泪,打开了一边的角门走出去说:“你不是说在孽海花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很晚了,快回去吧。”
洛奇只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张开了手臂拉了她抱在了怀里,将头埋在了她的耳根,恋恋地说:“想你了,就想离你近一点,所以就来了。”
凌苏垂着的手臂终于还是攀上了他的背,闭了眼睛说:“那跟我进去吧,念念睡了,我离开时间长了不太放心。”
洛奇感受到她手心的力量,将她抱得更紧,突然间看见门口站着的聂良辰,目光冷了冷说:“不进去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进去。”
凌苏也不强留,看着他上了车开远,才回头看向洛奇刚才盯着的方向,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打开了一半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