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我在手机上定了个快捷酒店。同五星级酒店没法比,但也舒适整洁。我定了两间,鬼道士选了靠左的,说是累了要睡,便钻了进去。我回了房间,倒是没什么困意。我摁开了电视,调到本地新闻台,靠在椅子上随意扫着。时值夏季,新闻最多的便是溺水提醒。“今日凌晨三点三十分钟,城北水库发现一具男尸,据了解,死者是附近的居民马某,因酷暑难耐,又喝了酒,途径水库之时便跳了进去。”
记者将镜头拉到户外,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被打了马赛克,旁边是哭的撕心裂肺的亲朋。“据死者弟弟说,马某做的是风水生意,平常谨小慎微,不曾想竟犯了这般糊涂的错误……”马某,风水生意……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衣服就往外跑,经过鬼道士门时,敲了几下,没人应声。等等。我跑到电梯旁,突然停了下来。现在是晚上九点,尸体是凌晨发现的,即便跑去,肯定也不在那里了。就算在,我一个陌生人,用什么理由去看?我摸出手机,正要拨电话,眼前的电梯叮一声打开了。里面的服务生与我面面相觑,随即笑着道:“是张先生吧?有人找。”
“谁?”
我将手机塞回去。除了鬼道士,没人知道我住这里。服务生略一思索:“是位姓周的先生,前台往您房间打电话,没人接。”
我跟着服务生下了楼,一出电梯便看到大厅里的周云生。他瘦高的身体缩在沙发中,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几分萧索。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短短半日的时间,我竟觉得他苍老了几岁。“张先生,有空喝一杯吗?”
他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我们找了间清吧,随便点了两杯酒,在个角落缩下来。他抿了口酒:“马大师死了。”
“你从哪知道的?”
我皱眉。我刚看到新闻就冲了出来,那时候他已经找了过来,显然不是从新闻里知道的。他苦笑:“群里发的。”
周云生握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抖,嘴唇也哆嗦:“张先生,这世上真有鬼吗?”
我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周先生,你口中的马大师就算死了,你又怕什么呢?”
周云生脸色更差了,他放下酒杯,双手捂住脸,狠命的搓了搓,片刻后粗声粗气的念叨:“唐婉是下一个,我们都会死,我们都会死的。”
他浑身颤抖,瞳孔涣散,双目赤红,脸色却青白,看起来分外可怖。我双手重重的按在他肩膀上,他抬头愣愣的看着我,半晌突然恢复了理智,有些不好意思的一抹眼睛:“失态了。”
“你说,你们都会死,是什么意思?”
我见他状态稍微好了点,追问了一句。周云生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张先生,您能救我们,对么?”
他满目的希望。我却摇了摇头:“若是你肯全盘告知,我定尽全力。”
他沉默半晌,神神秘秘的道:“做生意的大多迷信,公司、家里都要请风水师看过,唐婉就是这样。”
“她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甚至于哪天能吃什么,避讳什么都要在每日出门前请大师算,这样的程度,只能请一位大师时刻的候着她,”周云生叹气:“这就是马大师,他们……”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我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掏出手机,正要挂掉,却扫到来电人。“不好意思,道长找我,我得接一下。”
我歉意的冲他点点头,便起身出了酒吧。门外的风吹的我一激灵,手机铃声此刻如同催命符般,来电人那一栏,赫然是‘周云生’三个字。我深呼吸口气,接通电话。“是张先生吗?”
那边传来问候声,虽然在电话里听有些差别,但我能确定是周云生的声音。我没说话,他有些急:“你说有情况可以给你打电话,你现在方便吗?”
我刚要应,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拧,周云生痛呼一声:“张先生,是我。”
嘟!电话骤然挂断,我放开周云生,仔细的打量着他,他被我看的有些奇怪,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摇头:“无事,我们先进去。”
周云生抱歉的说,他刚刚接到公司电话,有个代码出了错,必须要赶回去改。我也不能拦他,只嘱咐他要小心。他刚走,我手机便再次响起,另外一个周云生在电话里几乎要哭出来:“张先生,他去找你了吗?刚刚是他的声音,我听到了,他、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我们见一面吧。”
我说完便挂了电话,将酒吧的地址发给他,又重新点了两杯酒,嘱咐了酒保几句,找了个暗处的位置坐着,视线正好卡在之前的桌子上。他来的很快,十分钟左右便到了。穿着与方才的周云生有些许的不同,但也都是正常的通勤装。他先是摸出手机打了电话,果然,下一秒我手机便亮了。我没接,他转头去问酒保,在酒保的帮助下坐在了之前的位置前。他很不安。坐下后不停的往四周看,但凡有人目光同他对视,他又会迅速的缩回来。不过他的脸色好很多,没有那么憔悴。我观察了他将近五分钟,趁着他不注意,端着两杯酒走了出去,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刚才有点事,久等了。”
“没事没事,我也刚到。”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让你破费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只问他找我来有什么事。“你看新闻了吗?”
他咽口唾沫,显然很紧张:“马大师死了。”
我装作惊讶,他惶恐的往四周扫了眼:“是它来了,它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咳咳!”
突然,他猛然咳嗽起来。那动静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到底是清吧,动静不比普通酒吧,他这一咳,大半个酒吧的人都被惊动了。就在此时,他干呕一声,一条手指粗细、沾着血丝的虫子,自他嘴里爬出,刚沾地,便滋滋的冒烟,旋即成了一滩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