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颌下筋肉微微跳动,眯起了眼睛。陈老大手拿一个蓝布包裹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小人恭贺贵帮主寿诞,寿礼在此,好汉请收下。”
汉子缓缓收回视线,“算你识相,扔下来罢。”
陈老大依言轻掷蓝布包下去。“五贯?”
汉子接在手里掂了掂。“是、是,小人赚的是苦力钱,尚要将养一家子人和船伙……”“周员外的贺仪在哪里?哪个是周员外?出来说话。”
周秉义最受不得激,用力拍着船舷恶声道,“周某人在此,你待如何?”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员外莫非不想交恶涛帮这个朋友?”
汉子狞笑起来,有恃无恐地恫吓道,“我劝员外莫逞一时意气,出门在外求的是财,莫失足坠了水…嘿嘿……。”
“哈?”
周秉义的脸色霎时青了,“周某人素来堂堂正正做人。你恶涛帮又如何?宵小安敢欺我。”
“周大哥,且忍这闲气,退一步海阔天空。”
赵瑔扔下一枚银币,“好汉,我兄弟贺仪在此。”
大汉反手接住银币,却只顾盯着周秉义,“员外可敢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所有人的心蓦然一紧,陈老大的腿脚不由微颤。“算了,算了。”
赵瑔往后拉扯周秉义。强龙不压地头蛇,三五贯钱买个平安省心有何不可。周秉义又狠狠瞪了一眼,“侠义周大郎”欺软怕硬还闯个屁的名头,只是在湖面上与恶涛帮斗气殊为不智。他这厢不出声已算让步了,岂知对方并未善罢干休。大汉看了手中银币当即讶然一惊,“好货色,兀那小相公,这般银钱再交十个便与你们插旗。”
“好汉须知,”赵瑔慢吞吞道,“这银币一枚即抵得五贯钱。”
周员外家大业大,所交寿仪自然与别人不同。”
大汉阴阳怪气地抛了抛手里的银币,“交五十贯我便忘了方才周员外对敝帮的不敬。”
“若我等不出这五十贯呢?”
赵瑔的笑容僵在脸上。“鄱阳湖很大,每年失足坠水溺毙的不知凡几。”
大汉脚尖一勾一挑,手上已多了一柄三尺长三尖鱼叉,话里话外的血腥味飘散开来,“在我混江叉吕进叉下搠死的总也有十个八个。”
这事没法善了了。不需要什么第六感预测,与寻常惯以虚张声势唬良善的泼皮混混不同,“混江叉”吕进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阴狠暴戾,手下沾了人命的匪贼与泼皮截然不同。谢春风单臂牵着帆索几个起落迅捷而下,无风子冷冷观察四周,附近的湖面上舟船虽不少,却不知哪些是恶涛帮的援手。吕进举叉暴喝一声,“陈老大,落帆!”
“吕爷息怒、息怒,小人有眼不识真人,该打该打。”
陈老大的腿真的吓软了,水上讨生活的汉子不惧任何风浪,却在人性恶的一面威慑下没了抗争的勇气。“周员外、员外,万万不可猛浪,您可怜小人拖家带口的……”周秉义振臂推开陈老大,铁青着脸只问赵瑔,“兄弟,你怎么说?”
“鄱阳湖是很大,谁失足溺水还不一定。”
赵瑔面无表情。你妹的!你兄弟长兄弟短地哥也做不出往兄弟肋上插刀的事啊。谢春风在他身后轻声问,“谈不拢?我道场在这一带还算有份量,不妨表明身份?”
“不,我不愿道门与这样的下三烂有任何牵连。”
赵瑔十二个不甘心。自尊心强的人都不愿假他人之手行事,更何况借别人名声为自己行方便。“无量天尊。”
无风子大为满意。无论再怎么挑眼,“赵长老”还是十分在意维护道门清誉的,只此一点也令保镖们对赵瑔心生几分善意。周秉义开心地大笑。赵瑔选择坚定地与他站在一起,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硬气。“好兄弟,硬是了得。”
“必须的。我来到这个世上可不是准备跟这般烂污货色服软的。”
赵瑔后腰里坚硬的火枪给了他无穷的底气。吕进的眼中冒出了嗜血之光,或许借机洗劫了这条客船?“陈老大,吕爷让你落帆,你敢违逆我恶涛帮,当是活的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