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叶沐暖这般的发疯，以前就算是他折磨她的时候，她是全部都忍了下来。她，真的隐忍了太久了。紧绷的那根神经真的是断掉了。叶沐暖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待到全公司的人都走光了，华灯初上，没有开灯的办公室里映出窗外好看的北城夜景。她像是一只猫蜷缩在地面上，时间越来越晚，房间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到最后只剩下黑色的夜幕留下的光影。她伸手想要去开灯，可是却发现灯已经不亮了，应该是下午砸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黑漆漆的夜里，让她开始慌乱起来，她甚至看见满地的鲜血。“啊！”

叶沐暖想逃，穿着平底鞋的脚踩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轻而易举的刺破了皮肤。“砰！”

伴随着她尖叫的还有门被踹开的声音。叶沐暖站在原地，双手紧紧的抱着头，她真的很怕，可是却不知道到底在怕些什么。“别怕，我在。”

黎非夜大步走向她，踩着一地的碎片，将她揽进怀里。叶沐暖微微仰起脸，透过微弱的光线，她可以看见黎非夜眼眸里的心疼。黎非夜揉着她细软的发丝，声音温润。“想哭就哭出来吧。”

叶沐暖趴在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抓住黎非夜的双臂，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还是抓破了他的皮肤。她哭的声音很大，不是猫的呜咽，更像是在发泄，一种发泄到极致的悲鸣。黎非夜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抵在她的头顶，把怀里的她抱得更紧。过了许久之后，叶沐暖才嘶哑着嗓音说道：“柔柔的手臂被截肢了，以后她再也不能画设计稿了，大脑也受了伤，把记忆停留在了十年前，黎非夜，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我好想现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她。”

“暖暖，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懂吗？”

他看着她的模样，心如刀绞。“不，是我的错，柔柔所有的疼痛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害了她。”

叶沐暖细软的头发贴在黎非夜的胸口上，有些凌乱，像是她此刻的心。“暖暖，不要把所有人的错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那些错不是你的。”

两弯浓眉蹙在一起，目光染了满满的心疼。“如果没有我的出现，现在跟你在一起的应该是她，她说的没错，是我抢了本来属于她的东西。”

当初如果叶家没有她的存在，叶柔一定会是最适合扮演兮儿角色的人选，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的发生。她就不用被截肢，还可以做她最爱的设计师，过她喜欢的生活，跟她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所以呢，你想要告诉我，我们在一起是错的，对吗？”

每说一个字，都如此艰难，十年之后，她是不是一如十年前的她，选择离开。“黎非夜，我想搬出来住一段时间。”

她的心很乱很烦，在知道叶柔三番五次要杀她的时候，她承认她的心凉透了，可是现在看见叶柔的样子，她真的很不忍心。“暖暖，十年后，你还是选择离开我。”

他的目光染上淡凉，悲戚的像是受伤的小兽。叶沐暖望着他，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她并不是想要离开他，可是她现在真的好乱好乱，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她多希望这些是梦。只有梦才不会疼。“我知道了，我会让狄景洛过来陪你。”

他转身，背影萧瑟。叶沐暖上前，从身后抱住他，声音里透着不安。“黎非夜，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她最亲爱的妹妹，为了爱情，变成一个恶魔，而妹妹所爱的那个人，是她的老公，一个原本可能会属于她的男人……“暖暖，我会跟你一起。”

他蓦地转身，把她抱进怀里。“嗯。”

她低低的啜泣，好像很多事情，只要趴在他的怀里就会变得不那么疼了。“我抱你睡一下。”

他知道叶沐暖今天很累了。“好。”

她真的很累了，可是怎么睡得着。黎非夜把叶沐暖横抱起来，放到床上，让她躺在他的臂弯里。叶沐暖一直睁着眼睛，很安静。“睡不着？”

他替她打理好额前的碎发。“嗯。”

她不瞒他。“非墨宣布脱离黎家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不能接受。非墨跟我最后一次谈话的时候，告诉我因为有我这个哥哥在，他的压力变得很大，大到每天都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无能。他开始否定自己，开始自暴自弃，放弃了他最爱的曲棍球。”

黎非夜的眼眸里射出两道淡淡的目光，跟窗外冷寂的月光遥遥相对。叶沐暖侧目，看着他的侧脸明灭。“有一度我开始憎恨自己，我觉得是我逼走了非墨，我觉得所有的人都恨我。”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扯开薄唇，淡淡的笑了。“但是有一天我忽然想通了，人在每一个路口都有A和B两种选择，是我们自己选择了路，而不是路选择了我们。失败者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他们是弱者，而是因为他们认为他们的路比别人的难走许多，觉得上帝对待他们是不公平的。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认真的审视过自己。”

黎非夜的眸光里漫开迷雾，却点亮了叶沐暖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黎非夜，谢谢你。”

她懂了，一瞬间豁然开朗。“笨猫，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不准再有逃开的想法。”

他承认他在刚刚那一刻，心口像是被撕裂的疼痛，这种疼比起十年前的背叛更要痛上几万倍。“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需要跟你一起面对的事情，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缓缓的开口。“暖暖，你总是在若有若无的提醒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他问出口，却没有得到叶沐暖的回应，俯首，却看见已经睡着的她。月色勾勒出他冰冷的面容，却因为眼眸里的那抹暖意，让人觉得他变得哪里不一样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叶沐暖已经在家了，桌子上有张纸条，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公司那边不用去了。叶沐暖看着他狂狷霸气的钢笔字，心里暖暖的，她打车去了医院，想要看看叶柔，医院里的护士却告诉她叶柔出院了。她打电话去了叶家，是叶柔接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乖乖巧巧的，“姐姐，我已经出院了。”

“怎么样，手有没有疼？”

“姐姐放心吧，我很好，妈妈说你跟非夜哥结婚了，还说我病了好久，都没有来得及参加你的婚礼。”

叶柔似乎真的在努力回忆些什么，可是却一无所获。“真的。”

“好可惜啊，我本来还要想你和非夜哥的婚纱由我亲自来设计。”

叶柔有些难过。“那柔柔要加油，等我和非夜结婚十周年的时候，就穿着你亲手设计的婚纱。”

只是她她和黎非夜恐怕等不到十年就散了。“那就这样说定了，姐姐要等我哟。”

叶柔的声音里听上去很开心。“嗯，一定。”

叶沐暖挂断电话，回了家。也许会因祸得福，叶柔似乎又变回当初的小女孩了，那样简单烂漫。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上，还有一天就是黎非夜的生日了，叶沐暖加入布置酒吧的阵营当中，除了工作时间在公司上班以外，其他的时间都在酒吧里帮忙，连午休时间都没有浪费掉。晚上下班的时候，叶沐暖连个招呼也没打，就直奔酒吧去了，她真的很认真，不断的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着，甚至比那些年备考的时候还要认真许多。黎非夜到酒吧的时候，叶沐暖还伏在桌子上，在纸张上写着明天要请的人员名单。这是她第一次给黎非夜过生日，17年前就想要给他过一个生日了，所以所有的一切她都希望是完美的。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给他过生日了，也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黎非夜站在她的旁边，递给她一杯原味的珍珠奶茶，叶沐暖头也没抬一下，接过奶茶喝了一大口，说了句“谢谢。”

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这才抬起猫眸。“黎非夜？你怎么来了？”

她的眼眸里有些欣喜。黎非夜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捧住她的脸颊，狠狠的吻了她的唇瓣，她的唇瓣上还沾着奶茶的香气。缓缓的，他松开她的唇瓣，语气清润，“我来接我家的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