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婉扬起脸,怯生生的说:“是头回穿。”
坏了。吓着孩子了。高傥清清喉咙,语调略微和缓,“去哪儿逛游了?”
“澹烟楼。”
高婉观察高傥神色,见他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生气。胆子大了起来,“爹,您什么时候回的京城?怎么也不往家里递个信儿?我好给您准备饭菜。”
闺女还是懂事的。高傥心软下来,“不用准备,有什么就吃什么。”
说罢,猛然想起高婉还没回答问话,便又稍稍板起脸孔,“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说你去哪儿了。”
横竖瞒不住,说就说罢。 “我……去澹烟楼吃猪头肉。”
又是猪头肉?! 高傥不禁气闷。现在的女孩子都不爱精巧的小点心了? 猪头肉有什么好吃?还非得是澹烟楼的猪头肉。 转念又想,吃个肉而已,用得着换男装?高傥质疑道:“澹烟楼又不是不招呼女眷,你打扮成这幅模样作甚?”
高婉一时语结。 穿男装趴在窗台看光景不惹眼,而且穿上男装好像脸皮也跟着变厚了似的。 真是奇怪呢。高婉心里打着小鼓,撩起眼皮偷偷瞄了高傥一眼,“那个……就是为了……为了好玩。”
高傥将信将疑,挑眉反问,“好玩?”
“是啊!好玩!”
高婉为自己能找到足以蒙混过关的理由而松了口气,“我们就是想知道男孩子出去吃席是什么样儿的。”
我们?高傥唇角抿成一字。如此说来,小鲁、小柳也跟着瞎胡闹了。 一个两个平时瞧着乖乖巧巧,没成想竟都是顽劣的。但是细想想,也无可厚非。孩子嘛,爱玩爱闹,性子活泼点不是坏事。 “下不为例!”
高傥横了眼高婉,苦口婆心的劝,“小鲁小柳家里规矩大。若是被长辈发现了,也不是单单问一问就行的。你都这么大了,得学会多为旁人考量。尤其她二人真心待你,你可不能为了好玩把人家害了。”
闻言,高婉瞪圆眼睛,惊讶却又满含崇拜,“爹,您怎么知道我跟小雯她们一道?”
蹦蹦跳跳到在高傥身侧,两手揪住他的衣袖晃来晃去,“您太厉害了。”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高傥嘴上抱怨,目中流露出的宠爱却是遮掩不住,“姑娘家家就该循规蹈矩,温婉贤淑。”
高婉一脸娇憨,“我才不要!那多没意思。”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
高傥虽有无奈,但也循循善诱,“以后你嫁做人妇,还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肯定不能啊……所以说你从现在开始就得好生学习执掌中馈,针织女红更得拿得出手才行。再就是……” 再就没什么了吧?高傥认真思量片刻,“等忙过这阵儿,我给你请俩嬷嬷。”
一听这话,高婉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小声嘀咕一句,“您还是给我娶个娘吧。嬷嬷虽好,说白了那也是奴婢。府里有事根本指望不上。”
“你当我不想娶?没有合适的我娶谁去?”
话音落下,高傥方才惊觉自己失言。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个……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高傥沉下脸,“你先把这身碍眼的衣裳换了。以后不许再穿!”
她做错事,爹爹没有罚她裁褂子纳鞋底绣枕套,仅仅说教几句……高婉望着高傥眼底青影暗暗叹口气。 爹爹必定累极了。都顾不上罚她了。 高婉忙不迭应是。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快步走回来,“爹,我想问问您,今儿个陆五姑娘是不是去临川侯府做客了?”
高傥诧异的挑起眉梢,“你问这个作甚?”
“人家就是问问嘛。”
高婉垂下头,眼珠儿转两转,再抬起脸与高傥对视时,眸中满是笑意,“小雯对陆五姑娘推崇备至。她羡慕陆五姑娘能去外面多走走多看看。”
高婉双眸闪亮,“她还问我能不能与陆五姑娘结交。”
说着,在高傥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语调骤然拔高,“今儿我们在澹烟楼还瞧见皇长孙殿下跟张小将军了呢。”
高傥瞬间了然。前面的“陆五姑娘”只不过是铺垫。皇长孙跟张小将军才是正题。 “今天小陆的确是去临川侯府了。”
高傥正正颜色,认真回道:“近来她忙的很,不能跟你们一起玩。”
然后呢?说完陆五姑娘就该说张小将军了吧?高婉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高傥。 高傥暗自偷笑,冷着脸催促,“快去把衣裳换了!”
高婉不甘心的咬住嘴唇,想要明着问又张不开口。犹豫片刻,便起身而去。 书房的门合上,高傥摇头叹息,“女大不中留啊!”
…… 凉王指尖捏着信笺,唇畔浮露出冷冷笑意。 方大幻和沙海山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宋濛离凉王最近,视线匆匆掠过纸面,给寂善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贸贸然开口,以免说错话。 三公子的担心实属多余。他又不是傻子,哪能在这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不痛快。反正他现在就是个哑巴。 不说不问。 但等老沙或是喵喵子忍不住触霉头了,他在旁边看个热闹就得了。 落井下石的事儿他今天不干。 凉王手腕用力,将信笺甩在桌上,闷哼道:“这封信根本不是母亲写的。”
旁的且不论,肖让尚在延琪宫伺候。有他在,温婕妤断不会写出这样一封劝他尽快进京的信。 进京? 凉王失笑。只怕是不等踏入京城,他就没命了。 方大幻颦了颦眉,喟叹道:“今上好狠的心呐。”
似是饱受痛楚的苦主有感而发。 凉王循声看向方大幻,“帝王无情。但凡他心里存有丁点儿情意,也就不会将贤王子嗣赶尽杀绝。”
唇角我微勾,轻蔑一笑,“手足于他而言,不过是踏脚石。将其踩在脚下登上高位,回过头来还得嫌弃石头硌坏了他的靴子。”
方大幻点点头,“王爷所言甚是。”
沙海山睨了眼方大幻。 差不多得了。就吴王这样的还舔着脸议论今上?五十步笑一百步,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