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寺庙有重兵把守,每个院子都储了清水防火。”
庞禹狄听完,怒骂一句,又皱眉道:“谢姑娘确定没错?会不会是其他地方失火了,却不是主持,而是其他别的僧侣?”
灵法寺的主持德高望重,是阮景昕的忘年交。若是寺庙失火,主持被烧死,那真是一大损失。而且主持在寺庙这么多年,与世无争,又是什么人要对付他,还是用的如此恶毒的手法?阮景昕握着茶盏的手一顿,面色也凝重起来。脚边的白狼似是感受到他的震惊和不悦,也跟着站起身来,抖擞精神,一双绿眼看向了谢燕娘。被三双眼睛盯着,谢燕娘心里一紧,说话忍不住结结巴巴的:“将军,不会有错的。”
“怎么,连你自己都不确定,又凭什么说出口,妖言惑众?若果之后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信不信我将你定罪?”
庞禹狄心里焦急,脾气一上来,就差没拍桌子了。“好了,阿狄。”
阮景昕对着庞禹狄摇摇头,谢燕娘明显比刚才更紧张了,她拼命回想,当时是谢蕊彤打听回来的消息,谢夫人还评点了几句。只是妇人之言,总归是片面之词,谢燕娘也不能十成十地肯定。“姑娘也辛苦了,若是再知道些什么,只管来告诉我。”
阮景昕摆摆手,白狼摇着尾巴走了几步,回头盯着谢燕娘。谢燕娘迟疑了一下,跟在白狼的身后走了走,白狼这才慢吞吞在前面带路。看来,白狼是要送她回房间的意思了。谢燕娘有些无奈,这匹白狼有时候,真的就像人一样,都快成精了。阮景昕明明什么都没说,它却是明白摄政王的意思。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心里忐忑。不知道说出了这件还没发生的事,会不会对以后有所影响。但灵法寺的老主持是个大好人,谢燕娘不止一次听见有人在数年之后,依旧不停提起他。比如他在战乱时,收留了不少老弱伤残。比如他打开寺庙的粮仓,给几乎要饿死的百姓施粥。比如他开设了学堂,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认得几个字,只需要帮忙劈柴烧水即可,免去了束脩,又不至于让他们觉得难堪。最重要的是,当初这位老主持在南方游历,刚好经过小镇。若非他亲自看诊,坚信谢燕娘能醒来,母女两人早就被镇上的百姓给赶了出去。毕竟活死人在小镇上,是非常不吉利的存在。谢燕娘揉了揉额角,瞥见白狼守在房间门口,软垫一直被叼在嘴里,如今趴伏在上面,显然真的很喜欢这个垫子。她没在垫子上刺绣,上头干干净净的,白狼趴着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压着花纹而不舒服。看着白狼因为一直叼着垫子到处跑,走几步垫子总是会滑下来,谢燕娘索性跟庞禹狄多要了些布料和棉花,给它多做几个垫子。庞禹狄虽然板着脸皱着眉头,到底还是派人很快把她要的都送过来了。“这个时候,那丫头居然还有心情做针线!”
他急得要命,主持出事,可不是什么小事。一个不好,大火烧死了主持,寺庙里多少达官贵人都要受牵连。这个祭礼原本就是阮景昕提出来了,若是出了事,他可是要负全责的!偏偏这个丫头丢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却是没头没尾的,如今竟然还有闲心做垫子。若果这不是个小姑娘,庞禹狄早就上拳头揍得人把该说的都吐出来,哪里有阮景昕那样的耐心等着?谢燕娘一个劲地剪裁缝补,一上午居然就做了两个垫子。一个是圆的,一个是长形的。为了方便白狼叼着,还在边上缝了一块宽边的布料,好叫它咬住,也不至于口水湿了垫子。白狼高兴坏了,在房间里转着圈,等谢燕娘做好一个,就跳上来叼走一个。等她停下手,手边缝好的垫子早就空了,都被白狼叼走了。谢燕娘无奈地笑笑,蹲下身,瞅着白狼身上白茸茸的毛皮,只觉得手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白狼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谢燕娘的手僵在半空中,暗恼自己鲁莽了。只是等它转过头,却又不动,似是默许了,谢燕娘这才轻轻覆上去,慢慢抚了抚,一如自己想象中那么柔软光滑。估计几个垫子很得白狼的心,被摸了好几下,它也没动怒。不过在谢燕娘还想更靠近的时候,毛茸茸的尾巴一扫,打了一下她的手臂,仿佛在警告她收敛点,谢燕娘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用了点斋菜,谢蕊彤又来寻她,被庞禹狄黑着脸打发走了。谢蕊彤还真是不死心,兴许是想带她过去,讨龙志宇的欢心。虽说是跟着去十五王爷的院子,却是分前后两院,前头是主院,后面是女眷住的地方。即便是云夫人跟随而来,也只能住在后面的院子。好歹是寺庙这样的清净之地,龙志宇最多逗弄谢蕊彤一番,还不敢真做些什么,免得引人诟病。就连云夫人,也没带着身边最近宠着的娈童,乖乖只领着一个丫鬟住进来的。谢燕娘难得清净,看着手边余下的碎布,索性倒腾倒腾。等阮景昕寻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白狼枕着一个新垫子,趴在谢燕娘的脚边。她正睡得香甜,手臂旁边是一只拳头大的布偶。仔细一看,白色的布偶是一匹小小的白狼,跟碧儿有几分相似。阮景昕拿在手里,白狼眼尖瞅见了,站起身一跃,就咬住了布偶,掉头就跑出去了。不用想,白狼看见好东西,必然是藏在自己的窝里的,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阮景昕不由失笑,碧儿倒是喜欢这个谢家的三姑娘,或许是投缘。他转过头,却见桌上趴着的谢燕娘似是睡得并不安稳,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谢燕娘感觉整个人走在一片迷雾之中,到处黑沉沉的,却隐约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忍不住走过去,看见的是谢府的后花园,却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主持……死……”“……藏着……”“活该……晚节不保……”主持的死,跟藏着什么有关系?到底藏着什么?谢燕娘想要靠近,只是越是往前走,那些声音就越远,急得她跑起来,大喊道:“别跑,说清楚——”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对上的便是摄政王泛着银光的面具,以及底下一双盯着自己的黑漆漆眼睛。谢燕娘眨巴着眼,半晌才回过身来,她居然被阮景昕抱在怀里?“大、大人,”她侧着头,才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如今下半身还在椅子上,上半身倒是跌入了阮景昕的怀里。要不是摄政王接着自己,谢燕娘肯定要摔个头破血流。“多谢大人……”她手忙脚乱地要起身,只是双脚被绊住,刚起身又摔回了阮景昕的怀里。他的衣裳柔滑,带着一丝凉意。谢燕娘的脸颊贴着阮景昕的衣物,只觉得滚烫滚烫的,既羞赧又尴尬。阮景昕低低地笑了,托着她起来,等站稳后才放手:“无碍的。”
刚才他想要听清楚谢燕娘在睡梦中喃喃说着什么,冷不丁她大声呼喊,上身就扑了过来,像是要抓住什么。谢燕娘想到梦里,她明明要抓住那些在后院说着主持事情的人,怎么最后却抓住了摄政王?果然是睡傻了,还没完全从梦里走出来。“对了,大人,民女刚才看见了……”尴尬归尴尬,谢燕娘皱着眉头,回想着最后梦里的人转过头来,听不清整个句子,隐约能看见双唇在动。她模仿了一下那人说话,缓缓道:“主持放火,是因为藏着一个女人。”
闻言,阮景昕紧紧抓住谢燕娘的手臂,顿时也变了脸色:“此事谢姑娘确定?”
灵法寺德高望重的主持,禅房里竟然藏着女人,传出去岂不是要沦为笑话?尤其是这位主持,还是阮景昕极力推荐的,简直是在打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