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小雨的傍晚,微薄的光线自苏熠晨身后背光洒了进来,分明不刺眼,却让季薇无法将他直视。他就在她的面前,咫尺宛若天涯。这是她布的局,即便早就料到最坏的结果如是,可……到底不同了。回来的途中,好几次想亲口说出真相,告诉他自己怀孕了,像电视剧里的女主无助的流着眼泪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的不雅视频捏在季家的手里,季泽轩正处心积虑要对付你和整个苏氏,我呢,把这一切告诉你,然后躲到你的身后,心安理得的让你承受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做不到……季薇无法允许自己软弱!她从来不相信爱上一个人仅是纯粹的对他好就可以,童话故事在幸福结局以前,也有磨难无数。爱情需要心思和算计,二十岁的年纪,她用超过年龄的心计全心全意的谋算他,苏熠晨。大概,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后悔,亦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看到她掉眼泪,由始至终都困扰着苏熠晨的窒闷揪心感变得更为强烈。回想数月来发生的所有,他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心甘情愿的跳入她的圈套,全情投入——陪她玩!可笑的是到了这个时刻,面对诡计多端的小妻子,他仍充满怀疑和犹豫。一直都知道撒谎是她的强项,更对她迷恋自己的事实深信不疑。将手术医疗单亲自交到他手里的人是秋雨桐的表姐,在巧合里藏着阴谋的可能性有多少?从来都不安分的季家是否捏着她的把柄,让她身不由己?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又飚车了,她苍白的脸孔尚留余惊,还有刚才,他确实失控了……把她推进门的那刹,她跌倒的时候他就在担心是否摔伤了哪里?想到这些,苏熠晨压抑着狂怒的眸中恢复一丝冷静。从最初的相识到后来的相处,她患得患失,不经意显露出来的忧虑,他都看在眼里,假如是他错怪了她,那么,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动摇了的判断力无法坚持太久,他需要她的解释!天光越发黯然,季薇在苏熠晨的脸孔上觉出他最迫切的期望,也是最后的……沉默了许久。“苏熠晨。”
平复呼吸,她用力眨眼,将浑浊了眼泪里的那些没用的液体挥散掉,而后仰起脸,对他笑得一无所谓,“我受够你了。”
毁掉一份苦心经营的感情,是多么容易的事。苏熠晨的瞳眸霎时瞠大,隐忍的俊容上极快的掠过一丝痛楚,转瞬即逝。他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昂起下巴蔑视着眼底的女人,那样陌生。“我曾经以为我在你心里地位超凡,结果还是你先发现,你根本不爱我。”
“是的。”
季薇好像听到身体里有什么碎掉的声音,狼狈的撇过脸,认命的说:“谁又能保证自己爱上的人就是心里期待的最初的模样,你想要的是一味迷恋你的我,你瞧,现在还不是对我失望了。”
她的冷漠决绝是假,他的冷酷无情是真。“给你两个小时,收拾你想带走的东西,然后,滚得越远越好。”
……苏熠晨离开的时候很安静,转身,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的稀光从敞开的门外无力的渗透而入,伴随着潮湿的寒意,将还坐在地上的季薇完全笼罩。几分怔然,几分脱力,放空的大脑充斥着挥之不散的嗡鸣声。她仍旧保持着清醒,身体里正孕育的小生命是她最大的安慰。不要怕,她不怕,不会一直那么糟。将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季薇温柔的低喃,“我不会不要你。”
起身,把门关好,走到沙发上坐下。略作思绪,她给季泽轩发去一则短信:事成。不到半分钟,电话在季薇的意料中打过来。她做了个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按下‘接听’键,“不相信我?”
不耐的语气里略透着无力。听起来,是刚做了小手术的人应该有的情绪。“不。”
季泽轩的回答是肯定的,“只想确定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季薇似有一窒,接着无可奈何的默了会儿,自我调侃道:“看来我不能和苏熠晨做患难夫妻了。”
就是她想,人家也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啊。“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你认为发生了什么事?”
被扫地出门了?季泽轩坐在家中二楼书房里,依着她说话的语调,已然想象出她狼狈的模样。不禁感到愉悦。望了眼手里握着的那卷黑色的录像带,他勾唇莞尔,“你母亲的视频我会派人还给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后续。”
对她做完承诺,他又问:“接下来,你的打算是?”
“我准备离开,就在今晚。”
季薇很果决,亦不客气,“劳烦二哥派人先到疗养院接我妈妈,为我安排飞往D市的专机。”
稍顿,她狮子大开口,“我还要一张一千万的支票。”
“一千万?”
不是季泽轩给不起,他的意思是:你也配?“不久的将来,等季家重新坐上这座城的王座,我必然功不可没。”
这是她应得的。“心狠手辣,决断迅速,又还能审时度势,懂得进退。季薇,你果真是个很贪心,同时也很识时务的人。”
“敌不过你谋算得深。”
季薇冷笑,连和他寒暄的兴致都没有。苏家少奶奶的位置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坐在这个位置上能够得到的财富,名气,权势,地位,是多少个一千万?她处心积虑得到的所有如竹篮打水,一场空,泡影尚且有回响,经此之后,苏熠晨和她再见不如不见。是以,没有咒季泽轩去死已是留了口德!季泽轩翻阅着手下刚送来的医疗单复印件,负责手术的医生叫做陆欣然,似乎有些映像,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她说要去D市……稍做思绪,他立刻想起她的朋友筱雪和梁家的关系,去D市,是想寻求梁爵的庇护?罢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你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一千万,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