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意大利。”

“啊？”

第一次见面明明就是在意大利餐厅的地下冷藏室里啊！尹悠有些困惑。杜允文径直给出了答案：“其实我也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了，但绝不是在意大利。我十四岁之前，也是生活在这里的。我知道白老有个外孙女，尹董事长有个女儿，叫尹悠。我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但不熟。我们应该在某些场合遇见过很多次。”

“后来十四岁的时候，我就改名叫杜允文，去ICPO（国际刑警组织）参加国际刑警培训。考核合格后，我就驻意大利活动。”

因惊讶，尹悠的上下唇微微分开，心蹦蹦跳个不停。这是杜允文第一次和尹悠谈自己的来历。以前，杜允文不说，尹悠就体贴的不多嘴问。尹悠原先还以为杜允文是意大利黑手党呢……结果，结果人家是人民英雄。“尹悠，我现如今敢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事情结束了。我的新调令也下来了，我终于能喘口气，所以才想把以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做了。”

尹悠攥紧手，手心出了一层汗，黏糊糊的。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会是什么？“尹悠，如果我告诉你我改名之前的名字，你可能会有点印象。”

杜允文顿了顿，才又道，“杜擎承。”

尹悠不由深吸一口气，极度诧异加不可思议。杜擎承，她知道的。警察世家杜家的长子，在十四岁那年突患急症，送到国外治病。小时候，她就听周围长辈讨论过杜擎承这么个人，俱都大呼天妒英才，但她也就当个八卦听。没想到，没想到……“尹悠，你相不相信缘分？”

杜允文望着尹悠，笑得很温暖。“在很多年前，我们认识彼此，但关系很浅。多年之后，我们重逢，你救了我，我帮了你，命运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确实很奇妙。尹悠都觉得这是上帝的恶作剧了。“在意大利时，我没把事情告诉你，并且否定对你的心意，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你和媛媛。我明白，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希望我们未来可以走得更远。”

杜允文倏地握住尹悠的手，紧紧握住，眼神坚定，“尹悠，你知道吗，在我顺利调职之前，我曾做过一份心理评估。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一般心理都会有各种问题，可我却是高分通过的。其实这并不是因为我的心理素质有多强大，而是我在做心理评估的时候，一直想着你和媛媛。”

“你和媛媛是我心中的美好。”

与穷凶极恶的罪犯为伍，杀人抢掠无所不做。他不能相信任何人，睡觉时永远枕着枪……谁也没办法想象他的压力。他思念故乡，他思念亲朋好友，他甚至思念那有点咸的拌面。而那时候，上帝把尹悠送到了他身边，简直就是最美好的礼物。如果不是尹悠和媛媛，如果不是想要保护这对母女，他可能就真的沦陷在罪恶的深渊，彻底黑化。就算他在这场感情中耍了些小手段又如何？爱情本就是一场戏，输赢全靠演技！“尹悠，当我在善与恶的边缘徘徊，我就会想起有个女孩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过我一块面包，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那不仅是一份救命之恩，更提醒着我，这世上还有善和美的存在，更提醒着我，我追求的使命是什么。”

尹悠作为被夸的人，都不好意思了。本来就只是一块面包，结果被他说的那么崇高伟大。“允文，你再这样，我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你看见没有？”

尹悠故意打趣，轻抬起白玉做的皓腕。杜允文宠溺地笑：“尹悠，虽然我的心理评估是高分通过，但我明白我的心理一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我很需要你，不要轻易远离我好吗？”

尹悠垂眸，沉默，想到杜允文曾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和磨难，她的心也揪了起来。杜允文见目的成功一半，菜也陆续上了上来，不由轻声道：“菜上来了，我帮你。”

听完杜允文刚刚那番话，尹悠的脑子还是乱糟糟的。所以此刻就任由着杜允文替她服务。……陆以慕走进铭鼎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杜允文和尹悠举止亲密地用着餐，杜允文还伸手轻刮尹悠的鼻头，眼里盛满了宠溺。陆以慕的心就跟火烧似的，面上反而更显冷峻。“陆，你怎么了？”

窦佳敏抬头，带着仰慕的目光，仰视身侧散发出冰冷气质的英俊男人。“没事。”

陆以慕摇头，绅士风度地帮窦佳敏拉开座椅。窦佳敏倏地羞红了脸，很多男人为她做过同样的动作，但只有陆以慕做起来，才能引起她的心悸。陆以慕是不一样的。这时，尹悠和杜允文也注意到了陆以慕和窦佳敏。陆以慕和窦佳敏气质和样貌都属上乘，两人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江海集团的女总裁，窦佳敏。”

杜允文蹙眉，带着抱歉，“尹悠，没想到他会带女人来这里，我们换个地方吧。”

尹悠的心不由涩然，带着苦味。江海集团的女总裁？那么智商一定很高吧！他总是嫌她笨，总是不余遗力地打击她，可能他更喜欢聪明一点的女人。“不用了，我们吃我们的就好。”

尹悠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埋首用餐。可哪知她手肘没注意，就碰倒了粉红香槟。红色香槟倒在桌布上，快速顺流而下，滴落在尹悠的衣裙上。尹悠慌忙站起来。“你看我，这么不小心，我去下洗手间。”

尹悠歉意地对杜允文笑笑，如果不是她心不在焉，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没事，慢慢来。”

杜允文安抚尹悠。“抱歉，窦小姐，合作的事我们等会再谈。我看见一位故人，过去打个招呼。”

陆以慕站起身，有礼地致意，而后离开座位。窦佳敏脸颊染霞，矜持地点头。杜允文见陆以慕离开桌位，冷着眸，将香槟一饮而尽。……尹悠擦拭好衣裙，洗完手，看着镜子里的面容惨白的自己，不由攥紧了双手。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她才走出洗手间。哪知她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走廊处的陆以慕。她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可擦肩而过时，他却倏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以压抑的速度蔓延开来。“放开。”

深呼吸一口，尹悠才平静道，好似就跟一个陌生人在说话。“尹悠，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没有谁会永远等着谁。”

陆以慕冷声道。“陆总这句话说的真好，谁也不需要等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彩。”

粉唇轻启，她甚至都没有侧首看他。“你的意思是，杜允文是你的精彩？”

陆以慕嗤笑一声，心在痛，“我已经知道了杜允文的来历，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人？你知道他曾做过的那些事吗？肮脏得你不敢想象。”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对他指手指脚？”

尹悠甩开陆以慕的手，恼怒道，“你不是他，根本没办法理解他受过的那些苦。”

说完，尹悠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身后的陆以慕，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手按住胃部。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明暗分明，透着莫名的悲伤。……整餐饭，尹悠都食不知味，那桌的陆以慕和窦佳敏倒是言笑晏晏。总算是用完餐，尹悠放下叉子，杜允文立即体贴道：“我们去看媛媛吧。”

尹悠疲惫地点头答应了。拒绝窦佳敏的相邀后，陆以慕迈步上车。“阿木，为什么我用个餐，也会看见他们俩，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车里，陆以慕冷声道，声音在繁华夜色中碰撞，令人胆颤。“是，陆总，我马上去查。”

林木森也察觉到不对劲，这帝都这么大，怎么可能如此轻巧撞在一起？如果不可能，那就是对方存心的了，而他们身边一定有对方的人。一忆起方才尹悠出言维护杜允文的模样，陆以慕的胃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绞痛。他闭眸，手指骨发白按住胃部。“陆总，药。”

阿木见状，连忙把胃药递过去。其实陆总一直有胃痛的毛病，这阵子他每夜酗酒，胃病是彻底复发了。陆以慕蹙着好看的眉，冷着面，把药瓶推开。车窗外幽微的路灯在他的眼里交错，滑过他立体的侧脸轮廓，最后消散于嘴角，冷峻如冰，寂寞如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