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老师，那我先走了。”

走廊中，金时海朝门内微微颔首，前脚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开诊所，后脚便听到了来自口袋中手机的来电铃声。　　“风如此自由。”

“却不知道人们去了哪里。”

“但是，加油吧，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

“这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金时海低头拿起手机一瞧，是朴弘文打来的电话，不早不晚刚刚好。　　至于这个手机铃声，是来自少女时代在《Gee》专辑中的一首歌，名字叫做《way to go》，节奏偏轻快，有种日漫风的感觉。　　尽管作为同名主打歌曲的《Gee》更为让人耳熟能详，但金时海尤其钟意这一首。　　并且，铃声中开头的第一句歌词，就是林允儿唱的，这也很重要。　　对了，林允儿所在的少女时代组合在这年的二月份，还凭借着《Gee》取得了半岛SBS人气歌谣的三连冠，以及在三月份的KBS音乐银行九连冠。　　至于为什么SBS人气歌谣只有三连冠，那是因为人气歌谣规定的就是只能获得三连冠。　　金时海此时仍然能想起林允儿在电话里咋咋呼呼的样子。　　以及对自己的埋怨。　　没有让铃声带着自己的思绪飘得太远，金时海很快就接起了电话，一边朝离开诊所的出口走去，一边和朴弘文用手机进行沟通。　　“喂，朴叔。”

“嗯，我今天的咨询治疗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准备回家呢。”

“放心，我会注意的，又不是第一次开车了，您晚上想吃些什么，我看看等会儿回去的路上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

“对，这次的药还没吃完，安东尼老师也没有给我再开其他的药物。”

“您的咳嗽好像又严重了些，不然晚点我还是载您去医院一趟吧？”

“......好，那先这样。”

金时海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厅处，将手机收回口袋中，抬头一瞧，发现正前方会览室的大门朝外敞开，里面的布景却和自己以往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安东尼的一位助手正握着拖把清理着地上的污痕，而会览室正中央的位置多了一个超过他身高的大鱼缸。　　主缸部分四面通透，可以直观地看到里面数不清的鱼儿正肆意游动着，甚至连其中的青石、石缝间水草以及底部沙石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就如同真的在户外所见到的清澈小溪那样。　　用于过滤的底缸则是包裹着一层如陶瓷般纯黑色的石板，看上去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　　金时海缓缓走到鱼缸前，微微弯腰把脸靠近鱼缸表面，朝身旁问了一句：“迪莉丝女士，这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这么大的鱼缸，就像变魔术似的。”

迪莉丝正是那位在清洁地面的安东尼助手，见金时海沉迷于鱼缸中的景象，笑着说道：　　“那个阿，是安东尼教授上个月定制的，就在最近这两天才布置好的，很漂亮对吗？”

“嗯，确实很好看。”

金时海默默应了一句，也没有继续说话。　　他一个人站在鱼缸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迪莉丝离去的动向，此时的会览室似乎也只剩下他一人，就像独自站在命运的洪流之间。　　面前的大鱼缸就是这些鱼群的枷锁，看似它们自由畅快，无忧无虑地嬉戏着，可永远也无法逃离这块冰冷的地方。　　缸中的景象在光线的照射中美轮美奂，但这终究是在透明玻璃的扭曲下所呈现出来的。　　脑海中突然闪过网络里的那句流行语：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可金时海知道，实际上并不是如此，不同的鱼记忆力情况也不同，但基本上都在一至三个月，甚至还要更长。　　可是这又如何，自己的记忆力可比鱼类强多了，而他们属于自己的记忆不都一样么，也是断断续续，残缺不全的。　　林允儿曾在电话中的埋怨再次于金时海的脑中重复一遍。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阿？”

是阿，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回去呢？　　金时海眨了眨眼，忽然觉得面前鱼缸里的景象没那么好看了。　　正打算转身离去，随着鱼群散开，一双眼睛却恰好出现在了鱼缸里面。　　大量的气泡浮起又消散，金时海定睛一看，原来是鱼缸对面也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的五官并不算十分出众，但很干净，透过清澈的水流望去，光线的滤镜已然为她化上妆容，熟悉的亚裔面孔在此时看上去也能够称得上是漂亮。　　女人很明显也发现了金时海的存在，于是在点头示意后便绕过鱼缸和金时海打了声招呼。　　“你好。”

金时海看着对方一副十分恭敬且保持距离的模样，微笑着问道：“你好，或许你是霓虹人？”

女人瞄了一眼金时海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不知道是想从里面看清什么，旋即又低下头应道：　　“不，我是半岛人。”

她的回答倒是出乎金时海的预料，没想到能碰巧遇到同胞，便流畅地转换成半岛语说：“真巧，我来自首迩，你呢？”

“......我也是。”

女人也用半岛语回了一句，而后半信半疑地看着金时海，她也觉得这太过凑巧了些。　　会览室此时就只有他们两人，竟然刚好还都是来自半岛的。　　“很高兴认识你，金时海。”

“权善美。”

两人简单握了个手，金时海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作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说：　　“噢，我听说过你，医学与人类科学学部，来自半岛的那位女天才，没错吧？”

权善美的名头还是挺响亮的，金时海不止一次听到周围的同学提起过她，没料到今天遇上真人了。　　“那只是大家开玩笑的，不能当真。”

权善美脸上露出腼腆的笑，而后又问：“你也是曼大的学生？”

金时海点点头，兴许是偶遇认识到同胞所带来的兴致，刚才的怅然若失也被压了下去。　　“是的，不过我是商学院的，我想我们之前应该也没在学校里见过。”

“那你来这是？”

权善美问出这句话后就感到后悔了，这里是专门接受有关精神心理疾病的诊所，普通人来这里还能干嘛呢。　　两人这才刚认识，自己这么问确实有些越线了。　　可金时海并没有在意，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似的，仍是一脸微笑着说：　　“哦，我来和我的老师进行心理咨询治疗，现在已经结束了。”

老师？　　权善美对这个词感到很是诧异，对方不是商学院的学生么，他的老师也是这间诊所的医生？　　在两人沉默之余，金时海的背后又传来了那位安东尼助手的声音。　　“嗯？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上了？”

金时海转过半身，便看到迪莉丝往角落处走去，提起那桶估计是刚才打扫卫生的脏水，眼神放在权善美的身上向他介绍着：　　“这位是安东尼教授前不久刚收的学生，从辈分上来说算是你的师妹，你们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

她的眼角向下弯曲，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调侃之意，接着向权善美说：　　“不用紧张，金是很善良的人，你们又是同一个国家的，年纪也差不多，相处起来应该会很自然。”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提着那桶污水自顾自地继续往门外走去，把最后发出的声音留了下来。　　“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年轻人了。”

这个迪莉丝......　　金时海无奈地摇了摇头，察觉到权善美似乎有点难为情，便主动开口说道：　　“我倒是不知道前段时间还发生了这么件事，不过迪莉丝就是这样热情，别介意，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也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时候作出的这个决定，刚才谈话的时候也没和他提起过这件事。　　原本以为自己就是最后的关门弟子了，这下又多出了一个小师妹，就是不知道对方的年龄是否比自己大。　　权善美将目光从迪莉丝离去的背影收回，与金时海对视着道：“没关系，那......我应该称呼你为前辈了？”

“呵。”

金时海摆了摆手，“倒是不用，我们不需要像在国内那样，互相称呼名字就行了。”

“阿，差点忘了，你应该是来找老师的吧，我还是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免得你等会儿给老师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金时海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想起自己开车回家还要一段时间，而此时已经不早了，便向权善美提起告别：　　“那么下次再见吧，权善美小姐，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可以相处愉快。”

“嗯。”

权善美用鼻音应了一声，甜美的笑容里夹着一丝调皮，“那么下次见，前辈。”

“哦，对了。”

“老师这个点一般都会喝上一杯美式，我刚才出来的时候没在他桌上看到，你等等进去的时候可以带上一杯。”

“不要另外加水，也不要加糖，冰块加满就行。”

金时海叮嘱完后便朝着门口方向走去，抬起手往后挥了挥。　　“这次真的再见了。”

权善美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克莱因蓝的连帽卫衣在微黄的光芒下显得有些孤独。　　金时海......　　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来着。　　看起来像是个很开朗的人呢，可是为什么刚才的那个眼神......　　那么悲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