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秋天随着掉落的枯叶随风而去,兜兜转转,时间很快又来到了绿意盎然的夏天。 这是2011年的夏天,准确的说,应该算是春末转夏初的季节。 瑛国的夏天算得上是非常舒服、明亮,就是时间太过短暂,来得突兀,离开得也毫不拖沓。 这一年年初,整个世界也发生了很多事。 威廉王子与凯特·米德尔顿于这年的四月二十九日举办了婚礼,是瑛国三十年来最隆重的喜事。 而女方来自于一个中产家庭,在高中毕业后还曾经做过游轮上的女招待。 这算是现实中的王子与灰姑娘了。 对了,这个婚礼还创造了四个吉尼斯世界纪录:电视观众最多、网络搜索最热、蛋糕最贵以及是最盈利的一场婚礼。 而在华国,由于邻边那个小岛国所发生的海啸造成核泄漏,甚至还出现了“抢盐”事件,一包盐竟然卖到了十多块的“天价”。 半岛也不太走运,一艘万吨级化学品运输船在行驶到印度洋西北部海域的时候,居然被索马里的海盗给劫持了。 尽管最终半岛军方的营救行动算是成功了,可结果却并不理想。 索马里的海盗首领们放出话来,从今以后只要是来自半岛的船只被劫持,那么只要人命,不要赎金。 这也使半岛的海运行业蒙受了重大损失。 而距离金时海来到瑛国参与正式治疗已经六年有余,他们如今的情况也变得更加稳定了。 不谈内部世界的变化,从子人格数量来看,系统中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新的住客了。 Right仍是一直待在第二层的森林号上,独自一个人生活着。 其他人则是融入了三层世界中的生活,亚历克斯成为了球队的主教练,金大卫成为了球队中的头号球星,林先生则是在内部世界里实现自己的商业抱负。 母亲成为了一间幼儿园的园长,管理着剩下不多的儿童人格们,林也早就开始了自己倍感生无可恋的医院生活。 至于伊索,他也在医院里,甚至还有着一层独属于他一人的科室。 当然,他们的治疗仍未结束。 时间仍然是周六的下午时分,地点依旧是那个办公室内。 可金时海这次治疗却带了一幅画来,安东尼一看就当场愣住了。 那是一幅群像画,画的中央有八张面孔,两侧还有数个小孩子的脸,画风偏写实,令安东尼十分惊艳。 “这是林画的,他想把这幅画送给您,这样不论以后发生了什么,您都可以记住大家的样子。”
金时海笑着道。 不需要金时海详细介绍,安东尼也能认出来画像中谁是谁。 站在最中间的明显是金时海,他穿着一件连帽卫衣,帽子挡住了他的刘海,林还为其绘上了舒适的天蓝色。 金时海右手边牵着一个少年,少年的眉毛很薄,眼睛很大,身材瘦小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手里还握着一支画笔,这显然是林自己了。 金时海的左边则是站着另一个少年,裹着黑色的紧身衣和修身长裤,头发扎成丸子状,外貌和金时海与林都有着几分相似。 他的神情十分冷淡,安东尼一眼便认出来,这是Right。 亚历克斯和金大卫站在画像的左上方,一个苏格兰老头和一个金发背头的年轻男人,他们的形象还是很容易就能被认出的。 林先生站在林的身后,一身简洁的衬衫与西装裤,细节处都很干净整齐,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他手腕上的那块银色手表了,想不认出是他都难。 伊索站在他的身旁,与林先生的外表截然不同,就算不看他那浓密的络腮胡,穿着一对比也显得非常邋遢,戴着的眼镜有些松垮,看上去像个老学究似的。 母亲则是处于中央,就在金时海的身后。 端正的瓜子脸,鼻梁挺拔,唇角温柔,还有微笑后显露的浅酒窝,安东尼想着,林一定在描绘母亲的时候费了最多功夫。 他们的身旁还有着数个小孩子,有男生也有女生,有的安东尼能够猜出来是谁,有的他也很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林在构图的时候没调整好,母亲的身旁还留出了一个空位,依稀能猜到他似乎原本想把谁的模样放在这一块,然后又放弃了。 可即使有着一丝不完美,在安东尼看来,这都能算得上是一幅佳作,而且这还是出自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手。 “老师,林想跟您说说话。”
金时海说完后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表情暂时转为空白,低下头过了几秒才再次仰起头。 见他十分好奇地四处张望,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安东尼率先发声打破沉默。 “林?”
果不其然,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回过头笑了笑朝安东尼打着招呼。 “下午好,安东尼医生!”
安东尼回以微笑,将那画像摆在桌上道:“林,你画得很棒,这幅画应该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棒的一幅了。”
“您能这么觉得太好了!”
林的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又往桌面俯了俯身,“您看,我可是把每个人的特征都画出来了呢。”
安东尼顺从地点点头,然后便看着林用手指着画上的人逐一介绍着: “时海穿着他最喜欢的天蓝色连帽卫衣,脸上的表情很温和。”
“我拿着画笔,尽管穿着的是医院里的病号服,但我的表情很开心。”
“Right的表情就和他的打扮一样,又黑又臭,我认为我画得十分形象。”
“亚历克斯先生很慈祥,他身上这件黑色西装也是一直以来在里头最常穿着的。”
“大卫的样子最难画了,不过我把他骄傲的神情和他非常在意的发型都画出来了,他也很满意。”
“母亲很温柔,伊索看上去虽然有些邋遢但很精神,还有我父亲,面无表情的样子最容易画了,包括其他人,大家都觉得我画得很好。”
安东尼微笑着,笑容中带着一丝宠溺:“什么时候你再拿其他的作品给我看看,怎么样?”
这个孩子永远都是这么开朗,和他们之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更让此时的“金时海”看上去像个活泼的大男孩。 “您很喜欢吗?”
林赧然地挠了挠头。 “当然,你很有画画的天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找时间画出来给您看的。”
林瞄了一眼桌上的水杯,又问道:“这杯水......时海还没喝过吧?”
“嗯,你可以拿去喝,没关系的。”
林也不磨叽,直接拿起水杯“咕咚咕咚”一口喝完,抹了下嘴巴在安东尼的注视下开口说: “安东尼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嗯,问吧。”
安东尼平和地望着他,就如同老父亲看孩子一样。 “成长是什么感觉?或者说长大了是什么感觉?”
“成长阿......” 安东尼眼皮一跳,没想到林竟然会提起这个问题,看着他手中已经空了的水杯,于是回答道: “成长并不是一个结果,它只是一个过程,就像往空着的杯子里倒水一样,尽管途中可能会发生任何事,但你仍然在执行倒满水的动作。”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领悟,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不断成长,每个年龄阶段也都不一样,你不也一直都在成长吗?”
安东尼知道林问出这句话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不能直接给出所谓的答案,因为不论什么答案对于林来说都不存在。 “但是我的年龄不会成长阿。”
林撇了撇嘴,表情却并没有露出沮丧或者迷茫,仍是兴致勃勃的模样。 “我有想过,时海的年纪会越来越大,以后他也会有孩子,而他的孩子也会不断成长,也许在一段时间内我会和他的孩子相处得很愉快,可是他的孩子有一天也会在年龄上超过我......” “这样一想,我就会觉得有些难过,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时海的年纪估计也快和您现在差不多了,那么时海和我的关系还会像现在一样吗?”
他说完后又抬起肩头叹出长长一口气,可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哀愁,更像是在模仿大人叹气。 “真是世事无常,没想到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已经有了本不该属于我的年龄焦虑了。”
安东尼原本柔和的眼波抖了抖,见林忽然陷入沉默,轻声问道:“怎么了?”
过了几秒,林才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时海又在前台跟我讲大道理了,真想把耳朵堵上。”
看来现在是时海在前台监督他。 安东尼没好气地指着他的额头,“你阿——” 话还没说完,窗外陡然传来一阵歌声。 有男声有女声,像从远方飘来,如同在游行一般,整齐且洪亮。 “Glory,glory,Man United。”
“Glory,glory,Man United。”
“Glory,glory,Man United。”
“As the reds go marching on on on......” “......” (Glory Glory Man United《光荣属于曼联》,英超足球俱乐部曼彻斯特联球队队歌之一。) 安东尼跟着歌声轻轻摇摆着脑袋,也为之感到陶醉,可下一刻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即瞥了一眼林的方向。 只见他痛苦地捂着耳朵,把脑袋缩在怀里,浑身颤抖着。 “林?”
安东尼连忙站起身朝前走去。 而他的动作也随着安东尼这一声轻喝停止,随后直起身,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回去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