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以静制动孔求中归来的第一日,东方未白的书舍中来了不速之客。不速之客只是叮嘱东方未白凡事沉默就好,没有多说其他。第六日,不速之客又来了。只说了两个字,还是沉默。沉默,至于为什么沉默,来人没说便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东方未白沉默了,沉默了六日,只因为来人说会替东方家讨个说法的。讨个什么样的说法,来人没说,东方未白没问。东方未白相信来人一定会为东方家讨个说法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相信。或许知道当年故事的人太少,而来人正是一个。一个知道当年故事既非文家也非东方家的人,流落他乡也想衣锦还乡的人。东方未白没有想到文谦谷这把刀竟是如此的锋利,割开的似乎不仅仅是花雨院的风平浪静,更多的是东川顿的盘根错节。孔求中的根盘在了哪里,东方未白起初以为只是盘在了顾家。却不想又绕进去了文家,东方家却在盘根错节之外孤苦伶仃了。除了沉默,东方未白还能做些什么?稍有风吹草动,孔求中这颗盘根错节的大树或许就要将东方未白这颗孤零零的小树苗连根拔起。孔求中不是文院主,既知道弃车保帅更知道过河的卒子留不得。文谦谷若是个刚刚过河的卒子,东方未白就是个逼近帅帐的卒子。孔求中留不得文谦谷,更留不得东方未白。只是东方未白不知道,为东方家讨个说法的人却知道。沉默的东方未白徘徊不前,止步于中军之外,虽然没有脱离是非之地却也免了引火烧身。稳坐中军的孔求中不急于坚壁清野也没有大刀嚯嚯,只单单马踏楚河,要踢掉刚刚过河的卒子。因为刚刚过河的卒子文谦谷逼走了顾家的瓜虫小子。逼走,老孙院主知道文谦谷是没有这个能耐的。花雨院中没有人能够逼走孔求中的人,孔求中在花雨院是能一手遮天的。老孙院主还知道顾家的娃子不简单,瓜虫小子的背后不止是顾家。最少,站了一个孔求中。事实是孔求中的人顾家的瓜虫小子走了,一手遮天的孔求中终究没有遮住。老孙院主觉得不是孔求中无能,是其中曲折的事情太多。太多也好,太少也罢,花雨院的风风雨雨下,文家在花雨院的日子似乎应该到头了。却不想孔求中出行三月有余,归来不发一言,想来是文家的女儿又将手伸到了千里之外。文家与孔求中的买卖,老孙院主看不透。老孙院主看透的是东方家的买卖不好做,赚不了不赔就好。还好孔求中没有理会沉默的东方未白,只是要踢出沉默的文谦谷。文家女儿的手能不能保全文家,也要看孔老怪的脚是不是安分。若是孔老怪要强踢一脚,文家的女儿也只能望尘莫及,无可奈何了。何况文谦谷是一块废柴,只能冒烟不能生火。文家的女儿不在乎,孔老怪更不会留情。老孙院主知道孔求中的脚不安分了,老辣的孔求中本就不是善类。“逐出?院长不是凉拌吗?”
老孙院主笑着问道,故作讶异,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凉拌也需有些热料才好,不然怕是要寒了这花雨院热血沸腾的娃娃们的心。”
“小娃娃们能懂得了什么?日子久了该吃吃该喝喝吃着喝着就把这事给忘个一干二净了。”
“娃娃们小了倒还好说,只是花雨院的娃娃们都是大娃娃。大娃娃的心装的就不止是吃吃喝喝了,还有野心。野心里装了阴谋,阴谋里藏了诡计。你说呢,老孙?”
“院长真是会说笑,量这些崽子们又能翻出多大的波浪来?就算这些崽子们翻得波浪再大,你一个喷嚏还不就给打回去了?”
“我若是一个喷嚏打得回去,又何致六日来由得他们扰了我的清净?倒是你清净得很,不知去哪享起了清闲,今个才冒出了影子?一摊子破事,你也不捋一捋?”
“这破事我哪捋得清?你尚且伤脑筋,就不要说我这老糊涂了。还好花雨院里给口饭吃,不然,就算沿街乞讨也难保不会饿死。”
“孙家的老爷子若是饿死了,只怕东川顿饿不死的没有几个人了。”
“呵呵,这几个人里是少不了院长的。文家也是少不了的,是吧,院长?”
“谁知道呢。好像东方家也是少不了的,宁家也是少不了的。你说呢,老孙?”
“谁知道呢。好像饿不死的不是几个人了,饿不死的是东川顿。呵呵???”孔求中有意无意的点出了东方家,老孙院主呵呵一笑说饿不死的是东川顿。其实饿不死的是花雨院,孙家、文家、宁家还有东方家,还有曲家、白家许许多多的世家子孙不都在花雨院吗?孔求中却单单说了个东方家,捎带着说出了个宁家。老孙院主知道东方家的崽子是留不下了,孔求中果然容不得卧榻之旁他人酣睡。宁家,看来孔求中也是极看重青衣君子的。顾家连上宁家,孔求中的算盘如意的很。却可怜了东方家的崽子,即便是个只能一步一步前行的卒子,老辣的孔老怪也绝不姑息。东方未白的沉默不仅没有保全自己也使得老孙院主见疑于孔求中了。你说呢,孔求中随随便便一问,言中之意老孙院主已不是从前的老孙院主。不慌不忙看一场大戏的人,老孙院主应该是第一个观众。东方未白是第二个,白雨山是第三个,还有第四个???只是第二个观众是拉了戏幕的人,孔求中是戏中拿刀的人。东方未白没想到,老孙院主也没想到孔求中的刀不仅抹掉了文谦谷还要抹去拉幕的人。观众不多,看出门道的也只有一个。老孙院主暗暗吃惊,脸上不改笑意。“听闻青衣静水,还有什么小隐君子都离去了?”
孔求中话锋一转,不咸不淡的问道。“离去了。可惜了十三君子一场繁华,匆匆凋零。”
老孙院主故作悲悯说道“可是为了什么?”
孔求中明知故问,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瞧着老孙院主。“因得文谦谷与独孤君子之事。”
老孙院主面不改色,平静回答。明明知道孔求中这个老东西明知故问,却不得不假惺惺的做出答复。“院长岂不闻有诗言道:青衣一怒为独孤,静水昭恨出花雨。小隐君子今何在,独孤玉面不再来?院德洁美誉如花,风不摧花雨不打。端的何事污清名,斯文不死小儿家!”
“看来花雨院的大娃娃果然是费了心思的,歪诗虽歪却也不俗。想来是东方未白的手笔吧?”
“东方未白?东方家的崽子有这份文采吗?院长又何以得知?”
“东方家的崽子不是个俗物,这份文采不在话下的。花雨院中除了东方未白是没有人会这般煞费苦心的。只是这崽子计算机关,竟计算到我的头上来了。”
“院长忒抬举这崽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屁娃娃不被机关计算就是他的福气。他还计算机关,竟还计算到院长的头上了,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吃没吃雄心豹子胆,我不知道。不过兵法倒是精通的很,不然,这顺水推舟,借刀杀人的妙计又岂会运用自如,天衣无缝。你说呢,老孙?”
你说呢,孔求中又一个随随便便一问。老孙院主心中又是一惊,孔求中的确对自己见疑甚深了。或许,孔求中从未相信过自己,相信过身边的每一个人。“顺水推舟、借刀杀人,院长的话委实让人越听越糊涂了。”
“糊涂的人不说自己糊涂,不糊涂的人却偏偏要说自己糊涂。你是哪种人呢,老孙?”
“呵呵,我好像是第三者吧,糊涂的人就是糊涂的人。不知道院长是哪种人呢?”
“我是第四者,不糊涂的人就是不糊涂的人。老了是老了,可就是老而不死。在这花雨院不长不短三十年了,老孙也待了三十年了吧?”
“三十年,不多不少。院长来的那天,我还记得正是君子花开得正艳的时候。”
“老孙也不是东川顿的本地人吧,不知道祖籍何方啊?”
“祖籍?哪还有什么祖籍啊?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不过是逃难逃到了东川。所幸肚子里有些墨水,才在花雨院讨得口饭吃。”
“东川顿,东川顿的外乡人可也真是够多的了。东方家也是外乡的人吧?”
“不知道,只记得我来东川顿时东方家便是富豪一方了。”
“是啊,我来的时候东方家也是如此的。只是不知道东方家的祖籍却是何处?是不是也是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也是逃难逃到了东川?”
“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院长也忒多想了。”
“多想,呵呵。只怕多想的不止我一人,东方未白想的也不少。只是东方家的崽子谋略有余,沉稳不足。却为何一直沉默不言,耍起了以静制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