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苟延残喘孔求中说安清风灭文是为了天下太平,徐来听后一路南下惴惴不安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了踏实了。选马也好,杀马也罢,徐来和孔求中这两匹老马只是个引子。小崽子的心里最放心不下的是文家,文家才是东川顿这盘棋上小崽子最想吃掉的马。只是吃马总该给个说法,清风徐来就是来送这个说法的。徐来若是去了文家,那就是勾结外戚,意图不轨。安清风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要了徐来的命,断了文家的根基。至于是不是真的勾结外戚,意图不轨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清风要的就是这么一个说法。“小崽子天下太平的棋盘上是真的容不下我这颗棋子了,不想我谨小慎微了三十年还是消弭不了小崽子的杀我之心。杀了我还要玷污了我的清白,订上个勾结外戚,意图不轨的骂名。三十年了,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孔老怪,你这个徒儿不地道啊!再怎么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杀了我还要把我扔在个臭水沟里,于心何忍啊?”
徐来幽幽说道,眼神戚哀。“呵呵,我徒儿?我徒儿不也是你徒儿吗?杀了你扔在个臭水沟里,杀了我或许是要扔在粪坑里的。你没有逃得出他的手掌,我又何曾解脱了出来?陈家女儿之死,小崽子耿耿于怀了三十年,苦了三十年也恨了我三十年。三十年,小崽子哪一日不想杀我而后快?小崽子腰间佩戴的赤玉,你应该见过吧?”
孔求中一如徐来幽幽的说,幽幽的问。“赤玉?不是你孔老怪当年收徒时送给你好徒儿的吗?小崽子佩戴了三十年从未离身,朝野皆知。赤子无心染是非,美玉天成修上善。小崽子的上善修的不赖啊?”
徐来嘲讽说道“是啊,修的不赖。”
孔求中一声苦笑,颇为无奈。“不然的话,大散境内就不会人人争夸小崽子尊师重道,师徒情深了。”
“师徒情深,好一个师徒情深啊!只怕小崽子要大义灭亲,灭的就是这师徒情深的师傅。”
“天要下雨,娃要宰人,拦也拦不住。你在小崽子身边呆了三十年,就没有看出这赤玉有甚不同吗?你的眼睛毒辣的很,不会瞧不见吧?”
“不同?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似乎赤玉的中间部位有一道深深的刻痕,鲜艳如血。若不仔细的瞧,倒也瞧不出来。莫非这刻痕背后还有些故事不成?”
“故事,也算的上故事了。我送的是一块璞玉,没有什么刻痕的。陈家的女儿死了之后,赤玉上便有了那道刻痕。偏偏刻痕不上不下,就刻在了中间。三十年前,小崽子有意无意的经常在我面前摆弄那块赤玉,说什么不敢忘了师傅的教诲,一定铭刻在心。还说什么试玉七年,一年也不可以少的。陈家女儿的死,小崽子是记在我的头上了。那璞玉在小崽子的眼里就是我了,刻中刻的不就是我孔求中吗?这算得上个故事吧,徐老贱?”
“算得上个故事。看来你欠了小崽子的命,小崽子惦记了三十年还没讨回来啊。”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我的命又岂是那么容易说讨便能讨得了的?小崽子想杀我就是欺师,不给我一个说法也得给欺师一个说法。不然,何以平天下悠悠之口?”
“小崽子宰不了你,倒要拿我祭刀了。文家是去不得了,至于天下太平就劳你的驾给文家的那帮崽子们说说吧。”
“还说什么啊,文家的女儿一时半刻看不出安清风那小崽子的心思,一天两天还嗅不出小崽子的味道吗?现在的文家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骄狂之气,不就是在自保吗?”
“文家的女儿,呵呵。”
徐来一声轻笑,耐人寻味。“你说文家的女儿较之当年的文阳,哪个更胜一筹啊?”
“不好说,女人心,海底针。文家的女儿的心只怕比海底还要深吧。只是当年的文阳功败垂成,不知道文家的女儿会落下个什么结果?”
“能有什么结果啊,只怕是烟火绚烂,美梦易冷。小崽子又岂是易于之辈,人也要懂得知难而退才好。你说呢,孔老怪?”
“若都似你这般看得开,这天下就清净了。女儿家争强不多见的,更何况争天下。能与文家的女儿同处一世,或许也是你我的荣幸。你有没有观窥天象,是不是阴盛阳衰了?”
“你是散字门的老道,倒问起我天象来了?有没有阴盛阳衰,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一问你这善窥天象的人。”
孔求中的确不知道有没有阴盛阳衰,推出的卦象是此消彼长,却测不出阴阳之变。“我也不知道。星象难窥,这一世变数太多。能在这太平的日子里做个太平的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阴盛阳衰不阴盛阳衰的关我何事,你孔老怪操心的事也太多了。”
“我亦不愿劳心太甚,只是花雨院走出去的两个女娃,我看也不是池中之物。”
“你是说青衣静水吧,不能见上一面,也算一件憾事了。太平的日子不多了,这两个女娃又能在乱世里做些什么呢?你花雨院的马,将来怕是闲不住了。”
“闲不闲的,出了花雨院就是小崽子的马了。小崽子的马,是容不得别人惦记的。你我还是想想咱们这两匹老马,还能吃多少日子的草料吧。指不定小崽子哪天兴起,想吃马肉了。”
“还想个什么劲啊?明天一早我就打道回去,牵着你花雨院的骏马良驹。骏马良驹你都备好了吧,不要误了我的行程?小崽子,我是吃罪不起啊!”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如此匆匆,小崽子要说你敷衍他的差事了。你未曾勾搭上文家,倒要勾搭上我了。选马的人还未看马就要牵马,莫非是我这养马的人与你这选马的人暗中勾结,算计好了。驭马的小崽子饶不了你,也饶不了我的。你且多住上几日,慢慢的选马。小崽子在东川顿的眼睛看着呢,这戏就得做足了样子才好,文火慢炖才炖的出味道。”
“文火慢炖,文家的火又能炖出什么好汤来?”
徐来撇了撇嘴唇,笑着说道。“咱们保命的汤,还就得借那文家的火才炖的出来。甭管好喝不好喝,你也得喝。当年小崽子为何偏偏把我送来了东川顿,你明白了吧?”
“为了文家。你们两个玩意不愧是师徒,都不是什么好鸟。”
“小崽子怕文家在东川顿一家独大,只手遮天。把我撂了过来,既给他养马又弹压了文家。文家的女儿聪明的很,识得时务,见我来了,文家恭恭敬敬的倒也老实安分。恐怕今日东川顿也没有几人晓得他文家的女儿贵在妃位,或许也是这一点才保全了文家三十年。前些时日,文家的小崽子闹起了一场风波,想来远在千里之外的安清风那小崽子知道了才动了灭文的心思。你来了,也是应该有所表示的。”
“表示,你孔老怪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斥责一下文家吗,不为安抚人心,更不为讨一个说法。只为了表明一个态度,让小崽子知道你与文家是清清白白没有勾搭的,而且还有些不睦。消了小崽子的疑心,你才保得住自身,或许也保全了文家。”
“看来国亲外戚,小崽子终究是放心不下的。国亲无权,外戚无势,历朝历代也就小崽子能做的这般彻底吧。自古国亲外戚好像从没有这般憋屈过吧,不仅不可横行还要夹着尾巴做人。外戚文家刚刚冒了点骄横,小崽子就要割尾巴。你说小崽子是个明君还是个昏君?”
“明君,难得一见的明君!”
孔求中肯定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啊?”
徐来接着问道“坏人。一个狡猾可怕的坏人。”
孔求中肯定的回答,仍旧没有丝毫的犹豫。“既是个明君又是个坏人,小崽子的道行不浅啊。你这做师傅的也应引以为荣了。”
“我教的时候是个小崽子,你教的时候是个老崽子。老崽子要比小崽子狡猾的多,还是你的道行高些,引以为荣的似乎是你?”
“孔老怪,我此时怎的觉得你比我要贱的多?”
徐来慢悠悠的说道,一字一顿。“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个帝师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也就是为小崽子鞍前马后的操劳。小崽子又何曾把我这个师傅放在了眼里,小崽子放在眼里的或许也只有你这个师傅,以致铭刻心中,不敢忘记。就是小小崽子安清风的儿子,小崽子安清风也未曾放心让我做他的师傅。或许,我真的老了。帝师这个虚名,压得我苟延残喘,再过几年这把老骨头只怕就要散架了。能活着就不错了,又哪来的引以为荣啊?孔老怪,你这不是揭人的短吗?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这是既打了我的脸又揭了我的短,你说你贱也不贱?”
“贱,很贱。”
孔老怪一笑,笑的很是坦然。“其实我也很贱,不贱的话,又何以贪慕富贵至于苟延残喘?”
徐来也笑了,笑的酣畅。“苟延残喘的又岂止是你,我不也是残喘苟延吗?呵呵。”
“残喘苟延也好,苟延残喘也好,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