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琬辞在原地怔了片刻,一脸地难以置信,他这是什么意思?竟然什么话也不帮她说。愣了一会儿,她才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小楼里,如同今天之前那样再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晚饭后,明桀扬来了。沐琬辞不理他,只是自己一个人闷头躺在床上。而他也不恼,就那么静静地在一旁看她闹脾气。过了好一会儿,反倒是沐琬辞自己先忍不住了,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恨恨地盯着他道,“你来做什么?怎么不守着你那个被我推下水的正妃软语温存?”
明桀扬轻轻笑道,“如意说你没吃晚饭。”
“不吃!中午吃多了,现在还撑得慌。”
沐琬辞没好气道,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冷静了,动不动就像个吃醋的小媳妇。她在涵烟楼里训练出来的沉着冷静机敏,在她离开涵烟楼进入永煜王府开始,就一点一点的退掉了。“今日下午,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出来她在耍阴谋。”
沐琬辞皱了皱眉道,“我的手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她就掉了下去,实在是太可笑了。”
明桀扬抿着唇不说话,想他在朝堂上,多大的风浪都无所畏惧,可是对待府里这种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只觉得分外头疼。“你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也要帮她?”
沐琬辞问道,心里隐隐地腾起一股怒气。看着沐琬辞摆明了不愿就此作罢的样子,明桀扬只得轻轻一叹,声音略低道,“可她毕竟是司马家的独女,皇上赐婚的永煜王妃。我总不能当众揭穿,说她故意落水来害你。”
沐琬辞一怔,心里的火一瞬间露在了面上,“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等于是要我背黑锅,成为别人眼里那种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人。”
她冷笑一声,眼眸里闪过一丝漠然的神色,“哼,司马家的人,有皇上的御赐,所以她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吗?就因为这样,我就得受这个窝囊气吗?难道在你的眼里,她司马家比沐家重要,而她司马颜也在我沐琬辞之上吗?”
明桀扬的眉皱得更紧,不知为何,他如今有一种错觉,自从他和辞儿之间多了一个司马颜之后,两人便总是争吵不休。他想做到两者之间的平衡,可是辞儿却变得爱斤斤计较,不够体谅。“谁轻谁重,难道就非要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说吗?若你一定要比,那么本来她就是正妃,而你是侧妃,这是既定的事实。”
明桀扬冷着脸道。“是啊,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所以她就注定了要比我重要,包括她和她身后的家族。沐家不一样,就算我在王府里受了什么委屈,沐家对王爷也仍就是忠心不二。”
沐琬辞冷笑道,“侧妃,我从来就没有稀罕过!”
听她口无遮拦的话,明桀扬顿时也生了怒气,“就算你再不稀罕,你这辈子也都是我永煜王府的侧妃,无从更改。你生是我永煜王府的人,死是我永煜王府的鬼!”
沐琬辞狠狠地怔住了,眸中闪着微微的怒意,纤手一指门口,“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明桀扬身子一僵,无法相信沐琬辞竟然会赶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想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真不知道是怎么了,如今你的脾气越发地坏。”
沐琬辞见他不走,越发地来气,拿起床上的枕头就狠狠地砸了过去。“你走!王府那么大,还请王爷移步。王爷大可以选择去正妃那里享受软语温柔,那就不用听我在这儿发脾气!”
她这样,明桀扬就更生气了,伸手一挡,枕头就落在了地上。原本想听她一句软话,也就顺势下台。可是他忘记了,她向来就不是个会服软的性格,表面看着温婉柔弱,却极为倔强。“好,这是你要将我推给别人,你可别后悔!”
说完,拂袖离去。沐琬辞咬了咬唇,心下有些懊恼后悔,却仍是倔强地不肯开口挽留。纤指揪紧了锦被,往身上一拉,遮住了脑袋,闷着发脾气。当夜,明桀扬果真宿在了司马颜那里,甚至在此后的几夜,都留宿在了那边。司马颜为了气沐琬辞,日日派下人前来传话,告诉她明桀扬歇在了那边。然而,沐琬辞却没有露出任何司马颜想要看到的神情,生气,难过,一样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神色平静地吃饭,睡觉,似乎听到的只是一件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一件事。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抱着冷冰冰的被子,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他答应过她的,此生只有她一人,不会再碰其他的女子。可是他却去找了司马颜,他去找了司马颜!他违背了他们之间的承诺,他背叛了她!原来一个人的背叛可以这么轻易,原来许下的承诺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她原以为她只要坚守下去了就一定可以得到她所想要得到的,可是现在想想,真是讽刺至极。也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看重承诺。而另一边,司马颜见气不到沐琬辞,很不甘心,便转头去找明桀扬,故意让人将沐琬辞的近况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明桀扬。明桀扬见沐琬辞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心里的气也难消下去,也不肯主动地去找她。于是两人之间冷战了将近半个月,他们之间从认识开始从来没有这么久不说话过。可是这一次,两个人谁也不肯先服软,像小孩子一样赌着气。沐琬辞觉得明桀扬违背了承诺,而明桀扬则觉得沐琬辞不似以前那么在乎他了。沐琬辞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造成的结果就是白天总是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如意很不赞同地看着自家好不容易不再将自己关起来可是没到一天又恢复到原状的主子,可是只要一看主子的憔悴的脸色就知道,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吃完了早膳,如意刚将茶水递给沐琬辞漱口,便见缳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出事了,王爷今日在朝堂上吐血昏倒了!”
缳儿的话像一记惊雷一样在沐琬辞的脑子里炸开,手一个不稳,手中捧着的茶盏便被打翻了,茶水泼了一声,而茶盏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碎裂声。“王爷人呢?”
她急急地问道。“人刚回来,皇上下了旨让太医院的太医跟随,护送王爷回府。”
缳儿的话音刚落,沐琬辞已然冲了出去,不顾自己的一身素妆。明桀扬的寝房内挤满了人,几名太医号脉诊断,围在一起低声探讨。沐琬辞冲进房去,看也不看呆坐在一旁六神无主的司马颜,几步走到床边,目光紧紧锁上正在昏迷的明桀扬。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好看的眸子此时正紧紧地闭着,如玉般的面容苍白如纸,一双薄唇染上了青紫色,分明是中毒的迹象。她的目光微微下移,对上他衣襟上已经凝固的有些触目惊心的血迹。怎么会这样?明明前些日子他还在生龙活虎地和她吵架,可是才没几天的时间,他怎么就……她突然间心生恐惧,害怕躺在她面前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对她睁开眼了。“太医,王爷到底怎么了?”
她转身盯着那个胡子花白的年迈太医。湘儿在一旁小声小气地嘀咕,“主子,看她那样,也不看看谁才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司马颜难得的没有说话,对于湘儿的嘀咕也没有放上心。她虽然平日里爱发脾气爱吃醋,可是却也知道分寸。这个时候不是可以争谁正谁侧的时候,如果明桀扬死了,那么她这个王妃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到时候还有什么可争的。“太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王爷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老太医沉吟了片刻,似在斟酌如何用词,好半天才道,“王爷身中奇毒,依脉相来看,应是中毒半月有余。原本此毒极烈,中毒者两日内必会毙命,而王爷所幸服食的毒物并不多,且身子健壮,所以才会一直拖到今日才毒发。然而毒素仍旧是倾入血液肺腑。”
沐琬辞猛然一惊,仔细算算,半月前大概就是他们出府游玩的那一日,毕竟王府中戒备森严,外面的人想要进来下毒不是什么轻易的事。“那这个毒该如何解?”
沐琬辞急急问道。老太医捋捋花白的胡子,神色暗沉,“这毒来势汹汹,且并无现成的解药。以微臣的意思是慢慢解,以温和的药来清除体内毒素。”
司马颜吐了一口气,缓缓道,“只要有解毒的方法就好,太医尽管实施,不论需要什么珍惜药材只管吩咐下去,司马家一定会给送到。”
沐琬辞听罢,抬头瞥了一眼司马颜,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原本以为她只会吃醋任性,可是这般看来,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接下来一连几日,明桀扬寝房房门紧闭,只留下了沐琬辞和太医以及几名打下手的丫环。原本沐琬辞也是不准留下的,可是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死活要留下来。老太医见拗不过她,也只能同意她留下。太医开了方子,一开始是每隔两个时辰就给明桀扬喂一次药。因为明桀扬一直昏迷着,很难喂药,一碗药总是只能喂下小半碗。沐琬辞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药喂不下去,她真的害怕他会就这么死掉。她拿过丫环手里的药碗,坐到床榻边,一手端着,一手抚上他的脸颊定住。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药,低下头贴上他冰冷的双唇,舌尖撬开他的嘴唇,将药汁喂进去。桀扬,求你喝下去,求你。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带着强烈的不安。在看他缓缓出现吞咽的迹象,终于似松了一口气。“咽下去了,王爷咽下去了。”
如意在一旁轻声地叫唤,眼里惊惧和喜悦交杂。沐琬辞又再喝了一口,继续喂,足足喂了半个时辰,才将一碗药给喂下。就这么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一直到半夜,明桀扬忽然开始吐起来,最先吐出来的是药汁,紧接着便是浓黑的血。沐琬辞吓得脸色苍白,“太医,他吐血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吐血便是好事,将毒血都吐出来了,才能将体内毒素排清,人才能好起来。赶紧,继续喂药。”
丫环们连忙煎药的煎药,清理的清理,替明桀扬换下染血的衣衫,再又端了汤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