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疼疼,你轻点。”
屋内,女子发出哭泣讨饶的声音。紧接着是男子低柔的嗓音,“放松些,别怕,很快就好了。”
“不要包得那么紧啦,手都不能动了。”
沐琬辞苦着一张脸,看着自己那只受了伤正在被包扎的手。明桀扬一边在伤处缠上绷带,一边抬眼瞧了沐琬辞一眼,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下知道疼了?早先做什么去了?竟然还咬人,你属狗的吗?”
沐琬辞吐了吐舌头,笑得好不俏皮,摸了摸包好的手,往明桀扬的怀里一靠,“那人家如今得了疯病嘛,疯子做事哪里能用常理来推测的,疯子发起疯来,才不管是咬人还是打人呢!而且,司马颜明显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疯了,既然如此,我自然应该请她看一出好戏,要不然如何对得起她呢。”
“你呀,如今越来越皮了。”
明桀扬点了点沐琬辞的鼻尖,好笑道。眼前的女孩儿如今变得越发的娇懒可爱,更接近她年少时的本性。在他们初相遇时,她便是活泼可爱的样子,偶尔娇娇怯怯,偶尔又胆子极大。然而却是因为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才让她的性子一点点被隐藏,然后变成了一个完美却并不真实的女子。沐琬辞乖顺得靠在明桀扬的怀里,舒服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你似乎有些不开心,今日皇上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明桀扬想了想,道,“近日北辰国屡屡进犯我国边境,今日皇上召我入宫,便是与我商讨对策。而且……皇上命我领兵出征。”
“什么?”
沐琬辞一骨碌从明桀扬的怀中爬起来,一脸的疑惑不解。“难道朝中没有人了吗?要你一个王爷领兵作战,那些武将干什么去了?”
明桀扬脸容严肃,他动了动双唇,分明有话要说,可是到最后他想说的那些话却并没有说出口。“君命不可违,君主有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接受。”
沐琬辞皱了皱眉,心底却暗自地腹诽着明桀渊。他一定是故意的,因为见不得她回到桀扬的身边,就想出别的招数让桀扬离开她。哼,她是不会让他如愿的。她是经历了生死好不容易才回到他的身边来了,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跟他分开。不管他去哪里,她都要跟他在一起。“那你有什么打算?”
沐琬辞凉凉地看着明桀扬,唇边带着一丝笑。见她这样,明桀扬便知她又想作怪了,好脾气地配合道,“自然是上阵杀敌啊。”
“那我呢?你要如何安置我?”
沐琬辞不满地撅起了嘴,“难道你要将疯了的我一个人丢在这恐怖的王府里吗?你就不怕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连骨头都被啃没了。”
明桀扬不由一笑,“又胡说,本王的王府怎么可能是恐怖的地方?”
“当然是!你没看见你那王妃吗?只怕她成天都在盘算着怎么对付我呢?到时候我日防夜防,没一夜能睡得安稳,也不一定就能逃开她施的阴谋。”
沐琬辞皱眉,没好气地道。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一点小私心,她其实小心得很,桀扬娶别人的事至今都无法让她释怀,所以,要让她和这个女人在同一府中呆着,她可做不到。明桀扬收敛起了笑容,他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不行,战场上到处都是杀戮,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去?而且边疆的日子很清苦,我也不想让你去吃这样的苦。再者说,北辰国骁勇善战,我此次出征,无法预计后果。”
他最终还是将自己所担忧地说了出来,虽然读了很多的兵书,可是纸上谈兵有何意义,若与北辰正面交锋起来,他没有任何取胜的信心。沐琬辞笑了笑,眼神异常坚决,“正因为如此,我更是非去不可。论说吃苦,我又不是没有吃过苦。我知道你从回来到现在一起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战败,担心自己会受伤甚至会死。可是,你去打仗,我呆在王府里一样会担心。与其这样,倒不如和你一起去,还可以照顾你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如果……”她顿了顿,话语里有半丝犹豫,好半天才听她将话继续下去,“如果万一你死了,我也会陪着你。你活着,我就会努力让自己活着。你若死了,我便随你而去。上天也好,入地也好,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所以,这次出征,我非去不可。”
明桀扬的眸光中渐渐起了一片波澜,他皱着眉头笑得无奈,“你呀,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沐琬辞软着嗓音,“你让我去吧,生也好死也好,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
明桀扬不说话,只是将怀中这个像猫儿一般的女子抱得紧紧的。他不想要失去她,不想她陪着他一起死,那么他就必须要努力地活下去。又过了半个月,大军从京城出发前往边境。沐琬辞扮成了明桀扬的贴身随从一同前往,混在一群大男人之中,除了身量矮小,皮肤比别人白一些之外,倒也没被人识破。这倒要归功于慕容子修的易容药。沐琬辞骑在一匹白马上,看着在她身前不远处同样骑着马的明桀扬,微微地弯了弯唇角。平日里的明桀扬总是轻袍缓带,气质从容,风度翩翩,就算是之前行走江湖时也是气度文雅的玉面公子。然而今日他却是极不一样的,一身银色的铠甲穿在他的身上,头戴银盔,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他跨坐在通体火红的骏马上,极具震慑力。她不由偷偷地笑,充满了得意,她的男人还真是能文能武。大军日夜不歇地赶赴边疆,终于将原本要半个月的路程缩减到了十日。安营扎寨后就是整顿休息,用不了多久便会和北辰展开一场恶战。京城,皇宫,明桀渊在御书房中看奏章,小福子进来道,“皇上。”
明桀渊未抬头,只冷冷地道,“让你却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奴才已经查清楚了,那人果真已经不在永煜王府了,想来是跟着永煜王一同出京的。”
明桀渊手握朱笔,微微一顿,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冷凝,“很好,竟然敢愚弄朕,朕一早就怀疑她不是真疯。”
边关,一弯皎洁银白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天幕上,月光下是一片城池,城墙以外便是一望无垠的荒漠,带着风沙萧肃之气。伫立在荒漠上的城池,显得格外的孤独,寂寞,和凄凉。明桀扬在大帐中接见镇守边关的将领,而沐琬辞则去了自己的帐篷,洗去连日奔波而惹来的一身尘土和脸上的易容膏药。易容本就是为了方便出京,永煜王府虽然看似平静,可是周围一定有明桀渊的人隐在暗处观察。若她不乔装打扮,怎么能顺利离开京城。眼下大军已经到了边境,离京城数百里。所谓山高皇帝远,依明桀渊的能力恐怕早就发现她不见了,但是她能够顺利地到达边境,就说明她已经安全了,所以也不用再往脸上抹易容膏药了。虽然说慕容神医研究的易容膏很神奇,无需人皮面具,只要轻轻涂抹就能改变面貌,可是感觉上却依旧不够舒服。沐琬辞趴在浴桶中,在马上坐了几天,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边关果然清苦得很,就连想好好洗个澡都没有条件,她真的好怀念王府里大大的浴池啊。一直泡到皮都发皱了,她才觉得全身的尘土味被洗干净了。从水中出来,穿上中衣,然后翻来翻去地找了一件浅青色的袍子穿上,又将头发全部束起,看起来倒真像个翩翩少年郎。虽然已经脱离了宫内的监视,可是这里毕竟是军营,若是着女装,总有诸多不便。塞北苦寒之地,一到夜晚,寒风便凛冽得像刀子一样。沐琬辞到小厨房里做了一些御寒的宵夜,冒着冷风端到大帐中去。大帐中的将领们已经离开了,明桀扬一个人站在那儿研究挂着的布防图。他换下了身上的银色战袍,如今这一身黑色常服,背影显得格外清瘦。从离开京城到达边境这段日子以来,他的心事越来越重,人也很快地瘦了下去。就像现在,已是深夜,大帐中灯仍未熄,看着他皱眉的样子,沐琬辞不由觉得无比心疼。她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嚷嚷道,“呀,好烫好烫。”
在布防图前快杵成一根柱子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转过身来,见她端着一只碗站在那儿,随即快步地朝她走去。一手接过她手中的碗,一手拉着她走到桌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他握着她的手又皱了皱眉。“你不是也没睡吗?”
沐琬辞淡淡地笑了一下,指了指那盅药膳,“你不是也没睡吗?晚膳的时候你只吃了一点点,所以这个时辰一定会饿。宵夜里放了修叔给开的补气提神的药材,你吃一点?”
沐琬辞用征询的语气问着明桀扬,可是若他不吃的话,她一定会生气。明桀扬微微扬了扬眉,在桌边坐下,一口一口地开始吃药膳。这般温言细语,他怎么可能拒绝得了?所谓百炼钢化绕指柔,说的就是这样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