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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我命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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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领兵仓皇而逃,这次出逃之后,已失了方寸的皇甫嵩成了惊弓之鸟,皇甫嵩不再强意要求收缩兵力谨慎而行,而是下令全速急进。  全速急进意味着,官军行军队伍必然越拉越长,必然失去抵抗突袭的能力。  但与此同时,全速行军,能以最快速度抵达巨鹿城。  皇甫嵩打定的主意便是不管不顾的全力奔回巨鹿。  皇甫嵩行军策略这一经变更,却又落入了涿州军布置下的圈套。  之前,皇甫嵩压着速度谨慎行军,且皇甫嵩谨慎无比,派出了大量斥候沿路搜索,连一丛草都不放过,生怕又中埋伏。  在此种行军之下,涿州军不可能悄悄抵近布下埋伏。  但为何,皇甫嵩已谨慎如此,为何还是误入荒村之中,中了埋伏?  答案乃是,距离。  以官军斥候步步搜检的方法,虽能连一兔子不漏看了,能确保官军行军路线方圆两里之内,一草一木皆在探查之中。  但也因此,这种侦查方式太细,沿路只搜查方圆二三里尚能,扩远至方圆五里,便不能足够细致。  官军可察沿路二至三里详情,至五里之远,只能略察道路,不能察荒野。  涿州军前边埋伏那一阵,荒村离路三里,涿州军埋伏在离荒村又二里,总远长达五里,涿州军又事先摸好了点,暗伏在隐蔽偏僻处,官军斥候不能察五里之远之详实,故未发现伏兵。  到皇甫嵩往荒村就水,至荒村时,伏兵就在二里之近,可皇甫嵩一时疏忽,未想到在荒村周遭详查之后,再率兵前去,这一疏忽,很致命。  皇甫嵩也料不到,涿州军会远路五里埋伏,恰正好埋伏于无名荒村附近,官军会恰好撞上,恰好中了计。  侦查精度和侦查范围,不可兼得。  侦查回馈和行军速度,亦不可兼得。  若皇甫嵩一直谨慎行军,则再前路涿州军埋伏的数股伏兵将轻而易举的被官军发现,威慑之效将大打折扣。  可皇甫嵩策略大变,变成了全速急行,斥候呼啸急走之时,侦查难以详细。  皇甫嵩急行十里之后,  “杀啊!!”

“冲啊!!”

荒郊野外,周遭突然喊杀大震。  “吁!”

皇甫嵩急勒战马,停于半道。  就刹那之间,无数伏兵平地而出,从大道两侧朝官军围来。  皇甫嵩打眼一扫,少说万人大军。  皇甫嵩脸色阴沉。  方急行了十里,己方三万大军,前后早已脱节,涿州军伏兵突然杀出,彼若趁势攻来,三万大军将瞬息溃散。  当皇甫嵩在急思对策之时,涿州军伏兵停下了,停在路两侧六十步开外,列阵驻足。  自涿州军伏兵之中,奔出一骑。  一名顶盔掼甲的涿州军将领骑到皇甫嵩面前,不卑不亢的抱拳一礼,道,“四境不宁,恐有贼人作乱,我家军师特令在此守候。”

说罢,涿州军将领拉动缰绳,把战马朝边上拉去,“前路无恙,请行!”

涿州军将领伸手作请。  皇甫嵩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涿州军将领,目光又越过涿州军将领朝后看,看着大道两边围的黑压压的人墙枪阵,皇甫嵩脸色越发阴沉。  本以为,涿州军会在北卡了水源,往北不智,故还是向东。  不防,向东走,沿途还有伏兵。  皇甫嵩一时不敢断定,涿州军埋伏到底在北,还是被涿州军诓骗了,埋伏实则在东?  越想,皇甫嵩越觉得是被诓了。  哪里北面有水,哪里巨鹿水脉在北,分明故意以此狡言乱人心神。  分明是他北面空虚,怕官军北走,反说北面有伏,就为逼官军还是东走。  事已至此,涿州军在东大约还有伏兵,而其他方向大抵没有伏兵。  可离巨鹿已经近了,现在再下令折向绕路,反耽误行程。  皇甫嵩陷入了两难境地,到底是依然沿东急进,早至巨鹿城,早得安稳,还是为避免遭遇伏兵,绕北或绕南绕到巨鹿。  深思片刻,皇甫嵩索性依然向东。  这是,涿州军第二围了。  初围在荒村,惊吓了皇甫嵩。  再围在荒郊野地,故意又出来惊吓官军一阵。  拉的很长的官军行军队伍,陆续到达涿州军伏兵出击的地点,后续官军士卒和将领看到列阵大道两侧的涿州军,瞬时呼吸都压抑了几分。  官军之中,有一人对涿州军极感兴趣,曹操。  曹操从后面赶到,看到涿州军伏兵又神奇的出现在前边,曹操讶然之后,见怪不怪了。  官军被围太多次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围,曹操都麻木了。  第二阵伏兵,乃是万人左右。  这万人伏兵威慑完官军之后,待官军尽走,伏兵直接跟着官军行军队列的尾巴,吊后三五里,以缓慢的行军速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皇甫嵩之后又急行了数里,又是荒郊野地,忽然喊杀大作,又杀出来大股伏兵。  皇甫嵩不得不又勒马停军,脸色更加阴沉,阴沉中透漏着几分不耐和忍无可忍。  前边那股伏兵有万人之众,这又冲出来的这股,顶多三千,且阵势散乱,毫无威慑。  皇甫几乎都起了杀心了。  然而终归对涿州军忌惮还是很大,皇甫嵩强忍着怒气,在区区三千涿州军步卒的嚣张喊杀声中,埋头朝前。  一段时间之后,皇甫嵩又遇伏兵。  这次伏兵出击,皇甫嵩不耐更甚,忍无可忍更甚。  涿州军出击的伏兵,只剩一千左右了。  皇甫嵩的杀心越来越忍不住了。  皇甫嵩就这么一路急行军,走了半天,不停的被涿州军伏兵出来骚扰。  一次两次罢了,次数多了,皇甫嵩烦不胜烦,且涿州军伏兵越来越少,阵势越来越散乱,却还越来越嚣张,皇甫嵩的杀意越来越蠢蠢欲动。  终于,皇甫嵩行至一高岗之前,前方喊杀又起。  一伙涿州军喊杀着从高岗后冲出,这伙涿州军伏兵了了两三百人而已。  涿州军伏兵杀出之后,一伙儿人据于高岗之上,“皇甫老将军,一路行来,可还辛苦?”

涿州军士卒大声朝皇甫嵩大声喊到。  “看老将军灰土土脸,可曾饮水?若是口渴,来来来,老子这有热的!”

在这一刻,皇甫嵩受到了自和涿州军交战以来,所受到的最大的侮辱。  是可谓,士可杀,不可辱!  皇甫嵩还未动,皇甫嵩随从众骑忍不下此羞辱,怒而要上前屠了这一小股涿州兵。  “莫要妄动!”

皇甫嵩冷声喝止麾下。  皇甫嵩手攥的紧紧的,脸色阴沉,冷冷的盯着高岗上放浪形骸对官军极尽羞辱之能的涿州士卒,皇甫嵩的杀意已然忍到了极限。  大丈夫,岂受此辱!  皇甫眼睛死死的盯着高岗上的小股涿州军士卒良久,一动不动,直到,身后马蹄声和脚步声逐渐繁多,皇甫嵩回头一看,后队跟上来的步骑兵力已经几千了。  忍无可忍的皇甫嵩噌愣一声抽出宝剑,怒喝道,“众军听令!随老夫,屠了此敌!杀!!”

官军众军士齐声喝应。  “杀啊!!!”

“杀贼!  ……  皇甫一马当先,带官军数千大军,如猛虎出山一般的气势,扑杀向高岗,势要把这几百涿州军杀个一干二净。  高岗之上,早有防备的涿州军士卒一看官军要冲杀过来,立刻转身就跑,呼啸一声跑到高岗另一面去了。  皇甫嵩带着人紧追不舍。  照骑兵和步兵的机动能力的天差地别,涿州军这一伙儿步卒,决计跑不过皇甫嵩的战马,用不了多大一会儿,皇甫嵩就能追上去,亲手砍翻几个敢折辱他的混账。  可等皇甫嵩堪堪追到高岗之上,马头刚露出来,立时,皇甫嵩隐约听见听到一声吼喝。  “预备——放!”

厉喝声起。  紧接着,便是弓弦炸响之声,和如群鸟惊巢一般的啾鸣之声千百声齐响。  皇甫嵩冲的最先,座下战马刚踏上高岗,皇甫嵩刚看到岗后视角的刹那,皇甫嵩立时看到的是黑压压的大片人影,还有无数飞蝗一般的箭支如若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  无数箭支的倒影映在皇甫嵩眼中迅速放大,皇甫嵩瞳孔瞬间紧缩,(吾命休矣!)皇甫嵩心中苦叹一声。  啾啾啾!!  箭支尖利的鸣叫从皇甫嵩耳边划过。  噗噗噗噗!!  顺时,不知多少箭支撞到皇甫嵩身上和其座下战马之上,战马中箭,被乱箭射的希律律急叫。  仓皇之中,已经分不清到底中了几箭的皇甫嵩,在紧急之时,弓马娴熟的身体本能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只见皇甫嵩灵巧的一个避箭动作,迅疾的趴附在了马背之上,手中缰绳狠的一拽,把受惊的战马马首拉了回来。  “驾!”

紧趴在马背上的皇甫嵩以狼狈的姿势狠踢马腹,急催战马逃离。  啾啾的箭啸声不绝于耳,连绵不绝的箭支铺天盖地的从高岗后抛射而出,最先冲上高岗的官军骑兵在箭雨之中一下止住了冲锋势头,又在箭雨肆虐之中,狼狈逃窜而回。  前边突然有变,骑兵溃退,稍慢的官军步卒见势不妙,赶紧也退。  去时去雷霆迅疾的官军,从高岗上溃逃下来,更是溃如潮水,一直狠逃了两百步以外之后方才止住溃势。  逃回之后,惊慌未定的皇甫嵩手颤抖着摸了摸中箭的额头,摸了摸胸口喉咙重箭之处,声音颤抖问身旁之人,“我命在否?”

——  皇甫嵩身中不知多少箭,额头喉咙前胸臂膀皆中箭,然而皇甫嵩毫发无损,依然还活着,连伤都没受。  很快,一名中箭的官军骑兵从怀里抽出一支羽箭,把箭呈于皇甫嵩看。  皇甫嵩拿箭一看,看到羽箭箭头乃是陶制,平钝无刃,分明就是鸣镝。  不,不是鸣镝,鸣镝也有箭头。  这涿州军的鸣镝,竟然无锋。  有更多的中箭的士卒反馈,虽中数箭,身无寸伤。  皇甫嵩顿时弄明白了,涿州军无意伤人,故特以无锋箭还击,若涿州军未曾留手,那恐怕方才自己已败亡当场。  皇甫嵩再抬头,看向高岗处,高岗之后,箭雨停了。  皇甫嵩此时心情极度复杂。  一是皇甫嵩后知后觉的想明白自己中了人家的激将之法,一时不忍,冒然妄进,差点丧师辱命。  二是,涿州军的特意忍让,让皇甫嵩既羞又怒。  皇甫嵩甚至觉得,被涿州军射死当场都比被从人家手上放了都来的好。  心情复杂的皇甫嵩目光看向身旁士卒,身旁士卒皆是惊慌不定模样。  忽然皇甫嵩看到士卒目光有变,立时转头朝高岗看去,只见高岗之后,一队队涿州军士卒列队而出,一队紧接着一队,似乎无穷无尽一样,前队列阵半岗之处,后队紧跟着接在后面,后面,跟一队,再后,又一队从高岗上又出。  皇甫嵩并官军士卒默然的看着涿州大军鱼贯而出,直到铺满了整个高岗,官军全军寂静无声。  涿州军埋伏的兵力全出来之后,皇甫嵩方知,先出的几百涿州军伏兵,不过诱敌轻兵而已,埋伏此处的涿州军,足巨万之数。  皇甫嵩至此怎不知晓,又被涿州军算计了。  本以为,前见伏兵数波,涿州军伏兵一波少于一波,本以为,涿州军兵力终于怠尽,已无足够兵力再于前路设下庞然之伏,却不想,之前数波伏兵数目变化,竟然也在涿州军算计之中。  知古有孙膑减灶之计,今又见减兵之计,几不输孙膑用兵之妙,后生可畏。  李孟羲还不知道,大汉中郎将军皇甫嵩,称他李某人用兵之妙近乎孙膑,李孟羲若知皇甫嵩有如此评价,不定得自得成什么模样。  高岗上,涿州军庞然阵势之中走出来一将,涿州军将领出阵朝皇甫嵩远远喊到,“四境不宁,恐有贼寇袭扰,我家军师特定在此看护。  前路安宁,请将军前行!”

皇甫嵩深深的看了高岗所处,领兵继续朝前去了。  涿州军这一处埋伏之地,盖一高岗,后一洼地,后又一高岗,乃一内凹如盆之地形,正好利于内里藏兵。  一个问题,皇甫嵩自从巨鹿而来,又退向巨鹿而去,途中七八十里,皇甫嵩可熟知沿途所有地形?可熟记此地有高岗盆地?  皇甫嵩不尽知也。  之前要夺巨鹿城时,明明之前途经巨鹿,却因行军匆忙,未来得及到城里看一眼,因而不知巨鹿城详细,因而到需攻城之时,两眼抹黑。由此一疏,李孟羲意识到,每至一地,必详察当地地势地形,及周边地势地形,因,兵行无常,不定何时,前日随意扎营之处,就成后日兵争生死之处。  至一处,便要多知地势地形一分,若万一此地日后遇战,通晓地利,先胜两分。  李孟羲已经意识到尽可能收集情报的重要性。  而李孟羲所暴露出的问题,在皇甫嵩这个沙场老将这里,竟然也有。  皇甫嵩行军两个来回了,不能尽知沿途地势。  果然,李孟羲的一个猜测又应验了,鬼知道哪天行军遇到的地方,会是日后作战的地方呢,鬼知道什么时候收集的地形地势情报,不经意间就发挥了用途。  皇甫嵩若能足够严谨,但凡能走过的地方能尽知地势,那么来时已经走过一趟的皇甫嵩,待回退之时,必然知道有高岗,必然知道有盆地,必然会遣斥候探查,那么,涿州军最重要的一阵威慑,没了突然性,威慑之效便大减了。  过高岗之后,皇甫嵩再朝前走,隔数里,便仍可遇见伏兵杀出。  毫无例外,后边遇到的伏兵,人数都不多,普遍两三百人而已。  然而,皇甫嵩不敢招惹这区区几百伏兵。  三万官军,愣是被几百伏兵威慑的老老实实不敢妄动。  有前车之鉴,皇甫嵩也不敢保证,明面上的几百涿州军伏兵,后边有没有还藏着上万大军。  涿州军兵力已经尽了,前边再没有超过三百人的队伍,但,涿州军的威慑目的完全达到了,区区几百伏兵,用出了百万之众的效果。  时不时有三两百伏兵出来惊官军一下,效果等于时不时巨万伏兵突然就从老林子里钻出来,官军躲之不及,焉还有反杀回去的念头。  官军这一日仓皇行军,只一日,行至离巨鹿不到六里之处。  至一乡集,乃巨鹿左近,乡里聚市之所在。  官军欲穿集而过之时,皇甫嵩见到,竟有老者数人,提着扫把悠闲无比的当街清扫,视之怪异。  皇甫嵩上前问道,“老人家,何故在此清扫?”

须发皆白的老者停下动作,抬头,笑道,“我家军师交代,命我等将此街道打扫净,预备着皇甫将军好屯兵。  军师他并无有别的敬,早预备下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  来来来,中郎将军,且随我行……”  皇甫嵩瞪大了眼睛,如若见鬼一般,惊骇的看着这白胡子老者,皇甫嵩啊的一声惨叫一声,仓皇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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