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坐在那休息的凌小筱，看着脚踝上突然多出的一串血红色的菩提子，不由怔住，看向男人。“果然小筱戴这个最漂亮。”

听到男人的回答，凌小筱一惊，想起前几天他说她脚踝上少了东西，想必说得是这个吧。“你信佛？”

他带她到这里来，她不由问道。“不，只觉得漂亮。”

她看着他，直到，他竟然在这佛寺里堂而皇之地吻上她的脚踝……凌小筱瞬时羞窘。“这可是佛门重地。你……”“佛门也没说我不能亲我的妻子啊。我是俗人，不戒色谷欠。”

顾陌寒俯下身亲吻凌小筱的脚踝，亲吻上面那一串血红色的菩提子，起初凌小筱是窘迫和愕然的，后来再看他的脸，再看这四周的环境，总觉得心里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更深了。因为有了心事，所以，也不再挣扎。起身坐在她身边，顾陌寒对她解释道，“菩提，觉悟，智慧，一如人忽如睡醒，豁然开悟，突入彻悟途径，顿悟真理，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

顾陌寒一边回忆当年在古寺，站在他面前，手捧着一串菩提子和他说这些话的少女，一边给凌小筱复述。记忆力到底是何其可怕的存在，他竟然能一字不差地将那天她和他说得话，一字一句解释给现在的她听。观察她面部的轻微变化，顾陌寒没有问，已经知道现在的她内心一定是有触动的。他猜得没错，她在频频出神，没有拒绝这串菩提子。不想带给她情绪和记忆上的极致压迫，他又对她道，“我们中午就在这儿吃午饭，然后下午到山上去看看。”

凌小筱因为顾陌寒的话，回了神，抑制住心中触动的异样，她应了一声，“好。”

眼见顾陌寒俯下身要帮她穿鞋，她急忙制止，“我自己来。”

因为实在不适应脚踝被他这么扣在手里，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急了，直接赤脚着地。顾陌寒看她直蹙眉，“慌什么，冒失鬼。”

“啪！”

地一声拍在她的脚背上，她向后躲了一下，终究是没躲过。“顾陌寒，你怎么总爱和我计较，欺负我？”

她说这话，没半分戏谑的语气，言辞明确，语气正经。谁知身边的人回了句，“欺负你，怎么，不行？”

她被他这理所应当的语气，噎地没了话说，最终嗫喏了句，“无赖。”

顾陌寒揽着她站起身，有些无奈道，“凌小筱，你可真是……”这话说到一半，望着面前黑白分明的眸，顾陌寒不说了，怎么五年后，变得这么无趣。连什么叫‘情趣’也不懂了？他摇摇头，却在窗外的风吹开她耳际的发丝的时候，骤然看到了一条细长的白色痕迹。并不明显，更因为凌小筱的肌肤很白，平日里不细细看，没人会感觉到。顾陌寒伸手，将手放在她的耳际后，抚摸，果然感觉到了不同，这是伤疤。自己耳后有刀口，没人知道，凌小筱对耳后的这个伤口很敏感，骤然这么被人这么碰触，身子明显一颤，额头出了冷汗。天知道她挨过多少刀，曾经被绷带包裹着近似活死人一样，那样的过去如同噩梦。感觉到她身子的颤抖，顾陌寒将他的小妻子搂紧怀里，还是什么都没问，只说，“都过去了，会好的。”

凌小筱对于他碰触这样刀口的畏惧，到最后适应他这么温柔的抚摸，不再挣扎，也不再躲。她说，“顾陌寒，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样，我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只要你。”

搂她在怀里，让她的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在出神。他，也在出神。这次不是顾陌寒主动抱她，而是他握着她的手臂让她抱他，她不主动，那他就帮帮她，让她伸手抱住了他。凌小筱有些无语地看着男人。“顾陌寒，你可真矫情。”

矫情？他让他妻子主动抱抱他，好像是有点儿吧。哎。这么一说，倒是将刚才莫名的压抑冲淡了，他伸手掐住她的脸说了句，“小不点，嘲笑我，长本事了，再说一遍。”

“好话只说一遍。”

“小坏蛋。”

……午饭过后，禅院里很安静，凌小筱换了件衣服，再出来，看到顾陌寒正靠在一棵古松下等她，正午的光那么温暖。偏偏他站在这样的深山古寺庙宇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高处不胜寒，和周围的一切显得那么不融合，他一个人的背影，有点孤独和落寞，还有……无数次在病痛的疼痛中陷入梦魇，无数次梦到自己坠入深海，隐约在那个痛苦梦境中模糊的背影，让她一直在找。而此时，他倚在那里的背影，让她一直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脚步未动，她就先伸出了手，想要碰触，想要触摸，甚至是……拥抱。这么多年，她想找的那个在她梦里频频出现的背影，正当她踌躇之间，对方忽而转过身来，他在对她浅笑，“小筱，过来啊。”

又用这样的语气，像她是小孩子，永远要受他的庇护和照顾，僵持在侧的手缓缓放下。在顾陌寒转身的一刹那，也完全将她心中那个模糊的背影击碎。乱乱乱，这次出来，她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混乱。顾陌寒见他的小妻子还站在原地，半天都不过来，不由得蹙眉，走过来，轻抚她柔软的长发问。“坏丫头，一个人又站在这里想什么呢？”

凌小筱仰起头看着他，近似想都没想就说了句，“想你……”原本想说，想你的背影，看你的背影，但是话说到一半，她没有继续往下。顾陌寒不知道这是她的半句话，倒是听她难得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受宠若惊。一边和她向前走，他一边问，“在想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想。”

他笑了，“我说我怎么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心里还那么乱糟糟的，原来是你这个小坏蛋在使坏。”

……两人一起沿着古寺的各个殿内走着，他们没有对佛门的极致信仰，却都在这里找寻一种熟悉感。而顾陌寒是为了完成和她五年前的约定。五年前，她时常跟他说，“陌寒哥，你知不知道，灵隐山麓有一处三生石，听说在那儿许愿就会永远都不分开了。”

那个时候在顾家的他正面临诸多困难，那个时候的她也相当敏感。神经过敏到时常会生出一些从来都没有过的想法，比如到这里来找三生石的想法。不过对于她的想法，不论荒谬与否，他全都答应。可以说是无条件的答应和纵容她的一切要求。顾陌寒和楚月汐，像是相互缠绕在一起的两条藤蔓，明明是两个人，却深深地缠绕在一起，呼吸刺伤，又互相包容，痛一样的痛，恨一样的恨，由此像是变成了一个人。他和她相依相靠，相依相偎，两个人之中绝对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爱得那么浓烈，那么固执，甚至是那么的病态。所以，楚月汐的过世，简直犹如同时让两个人一起坠入地狱。五年前她的离开，带走了他所有的悲欢，五年后她回来，他也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次一样，连看这个世界，都多了几分纵容的柔情。先前应允她找三生石，没有办到，索性今天帮她实现，无碍于这个约定多么的荒谬，甚至是无趣，只要是她曾经提过的，他全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