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衍疯了似的往顾家跑，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沈小欧会杀人。顾家已经被拉了警戒线，许倩云，顾一念，还有顾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都站在院子里，哭声一片。“慕衍，”看到方慕衍，顾一念立刻扑到他怀里，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我爸爸死了，我没有爸爸了，是沈小欧害死了我爸爸。”

“沈小欧怎么会出现你家？”

方慕衍眼底的火像是要将对方点着，“她又怎么会杀了你爸？你都看到了什么？”

“是我亲眼所见，我听到书房里有动静，就跑过去，发现沈小欧手里拿着枪，而我爸，他，他就躺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顾一念絮絮叨叨，方慕衍听得冒火，沈小欧连个蟑螂都不敢杀死，又怎么会去杀顾长生？最多也就是偷偷去寻找害死她父母的证据。方慕衍两手叉腰，紧抿着双唇，怎么这么傻呀，顾长生明明知道她有可能还会去找他，怎么可能还会把证据留在家里等着她去找。方慕衍后悔莫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托人搜集证据，眼看有了眉目，沈小欧却自己又找上门。难怪她前一天极力撮合他和顾薇薇在一起，其实她是早就有了准备，方慕衍怪自己没有留个心眼，竟然还睡得那么沉，现在捶胸顿足，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方慕衍越过警戒线，冲进楼里，他和主办刑警陈浩楠是高中同学，也是好友，轻而易举就到了案发现场。顾一念见方慕衍为了沈小欧急得火烧眉毛，瞄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沈小欧，这回你死定了，杀了人，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浩楠，什么情况？有新的进展吗？我不相信沈小欧会杀人。”

陈浩楠在现场寻找证物，方慕衍进来时，他刚好把手枪撞进透明塑料袋，顾长生倒在地上，心脏的位置中了枪，地上身下流了一滩血。“慕衍，现在我们还在调查当中，我也不希望沈小欧有事，但是，”陈浩楠面色凝重，“沈小欧已经到警局投案自首，从现场勘验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真的，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失去理智？陈浩楠的话提醒了方慕衍，“哦，对了，浩楠，沈小欧的话你们不能相信，她有精神病，她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头，取下手套，拍了拍方慕衍的肩，“慕衍，你放心吧，如果沈小欧在作案期间有精神病，法院知道该怎么做的。”

方慕衍急着想见到沈小欧，跟着陈浩楠一起去了警局。“小欧，你还好吗？你别怕，你告诉我，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审讯室里，方慕衍红着眼眶坐立不安，他害怕她再受刺激。沈小欧的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惧怕和波澜，她没有回答方慕衍的问题，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沈小姐，请你将当时的具体状况再如实复述一遍。”

陈浩楠看方慕衍紧绷着身体，急得不行，他善意提醒沈小欧，“杀人可是要犯法的。”

“我到顾长生的书房里去过几次，一直找不到证据，知道他的手枪藏在抽屉里，就趁着他进来，一枪崩了他，谁让他害死我爸妈。”

沈小欧振振有词，思路清晰，和正常人别无二致，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胡说，你连枪怎么拿都不知道。”

方慕衍急得跳脚。“警官，人是我杀的，我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沈小欧目光空洞，没有半点求生的欲望，也不想再多做解释，问来问去，她就这么几句话，一口咬定人是她杀的，请求法官定她的罪。方慕衍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放缓语气，几乎带着请求的声音面向沈小欧，“小欧，这是在警局，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的，咱不要意气用事，好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再这样作践自己好吗？就算我求你。”

无论方慕衍怎么恳求，沈小欧始终紧抿着唇，不再说一句话。顾薇薇发烧昏迷，罗奕琛照顾了她一夜，快到清晨时，烧才退了。“曼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站在雨里干嘛？”

罗奕琛给顾薇薇熬了红糖姜汤。“我是顾薇薇。”

曼妮半躺在床头，漫不经心地开口。罗奕琛拿着碗的手忍不住一颤，姜汤溢出小半，他惊讶地看着她，竟忘记了该说什么。“是不是很狗血？我没死，又出现了，又回来了。”

顾薇薇无奈地扯着没有血色的唇角，笑得凄然，“我去找方慕衍，告诉他这个消息，以为他会开心，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巴不得我有多远滚多远。”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小欧不是病着嘛，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儿女情长的事，也许，过阵子就会好的。”

罗奕琛轻描淡写地劝慰，将碗递给她，“先把姜汤喝了，再好好睡一觉，其他的，暂且放到一边，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一会儿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心情自然就会好的。”

罗奕琛掏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蹦出来的新闻差点让他瘫倒。“你怎么了？”

顾薇薇看到罗奕琛魂不守舍的样子，下意识地坐直身子。“顾长生死了，是小欧杀的。”

顾薇薇被一口姜汤呛到，猛烈咳嗽了几声，她放下碗，夺过罗奕琛手里的手机，呆住。小欧，我不相信，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救你出来的。出了警局，方慕衍感觉天都要踏了。“方慕衍，小欧人呢？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罗奕琛追到方慕衍跟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果沈小欧没杀人，方慕衍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方慕衍闭口不言，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沈小欧，才会让她陷入牢狱之灾。“方慕衍，你倒是说话呀，我让你照顾几天沈小欧，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你是不是存心的，你就这么希望她死吗？”

罗奕琛遏制不住内心的躁动动，挥起拳头想把方慕衍吃了的心都有，幸好，顾薇薇极力拦住了他。顾薇薇对顾长生的死没有太多感觉，充其量他们之间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罢了，除此之外，顾长生没有给过她任何的父爱，说是父女关系，实际上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她甚至懒得去看他最后一眼。只是，沈小欧会杀人吗？顾薇薇心里犯嘀咕，她既希望沈小欧没事，又希望沈小欧永远都不要再出来，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跟她抢方慕衍。结果很快出来，陈浩楠告诉方慕衍，手枪上确实是沈小欧的指纹，沈小欧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顾一念又是目击证人，而且沈小欧在作案期间神志是清楚的，如果找不到任何证明她没有杀人的证据，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了，即使是再好的朋友，陈浩楠恐怕也爱莫能助。这个消息无疑如当头棒喝，方慕衍几乎被击垮，若不是他仍然抱着要救沈小欧出来的执念，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他强撑着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否则，沈小欧这辈子就完了。方慕衍再次来到顾家，顾一念和许倩云忙着给顾长生料理后事，只有一个女佣留在家里。方慕衍径直去了书房，顾长生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许只有在这里才能发现蛛丝马迹，找到答案。地板上早已清理干净，一切仿佛都归于平静。方慕衍几乎是将书房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线索，只好垂头丧气地下楼。女佣从门口的邮箱里取出快件，正在楼下的客厅拆包装。方慕衍瞥了一眼，好像是什么药，随口问一句，“是谁生病了？”

女佣叹息一声，“是老爷订的药，从国外寄过来的，因为厂家断货，迟到了几天，现在才收到，还有什么用，老爷人都不在了。”

方慕衍拿过来看着一串英文说明，不禁眉目一怔，“顾长生有心脏病？”

“是啊，老爷的心脏病已经很多年了，一直是靠这个药维持着的，断货的那几天，你不知道老爷有多着急，生怕自己一旦心脏病发作，恐怕连去医院救治的机会都没有，而国内的药，对他又起不到任何效果。”

但是，方慕衍并没有在书房里找到这样的药瓶，难道是——方慕衍突然来了精神，迅速赶往警局，他要把这个重大线索告诉陈浩楠，而就在此时，顾长生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他是死于心脏病复发。陈浩楠分析，当顾长生看到沈小欧时，拿起枪对准她，却心脏病发作，沈小欧想夺过他手中的枪，却擦枪走火，刚好打中了顾长生的心脏。而这时，顾一念闻声进来，看到枪在沈小欧手中，就一口咬定是她杀死了顾长生。沈小欧终于没事了，方慕衍像一团棉花瘫在车里半天动不了。这几天，沈小欧在警局里不吃不喝，直到被放出来，仍然拽着铁门不愿离去，她出去了，只会给所有的人带来麻烦，她不想让顾薇薇成为几年前的自己，看着心爱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儿鞍前马后，那种痛，她一个人尝过就算了。方慕衍默默看着沈小欧被罗奕琛轻揽在怀里接走，原本瘦弱的身体更加消瘦，一阵风就能吹跑，他看着心疼。“孩子现在怎么样？”

回到家里，方慕衍就打电话给江晨。“恢复得很好，下个月就能出院了。”

“嗯，尽快带回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