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是觉得不妥?”
穆青璇锋芒毕露,灼灼目光紧盯着穆琛。她已经从穆笙那里得知,令陈松身亡殒命的罪魁祸首就是穆琛,虽然现在尚没有明确的证据点明是他勾结魔门陷害陈松。但结合起两面鸠尾的突然出现,穆琛难逃其咎。相比起来,过早离开燕郡的穆熙反而并非主要被怀疑目标。虽然理亲王对大乾皇权威胁可能更大,但扪心自问,此时此刻,穆青璇最记恨,最想杀死的人肯定是穆琛。“我同理亲王皆是藩王,替一个秀才扶棺,掌灯有些太不合适了吧?”
穆琛面色阴郁,两个人虽然没说太多,但短暂交锋以后,他就能明显的感觉出,现在的穆青璇跟以往都不一样。往昔就算穆青璇对自己有再多不满,也会密而不发,隐忍不发,绝不会像今日这样,数次触碰他的底线。“不妥?”
穆青璇陡然笑了起来:“恭亲王竟然觉得不妥?能诵出千古绝句,被圣言堂首肯的惊才绝艳之人,死在你管辖的燕郡。”
“这不光是朕的损失,更是整个大乾的损失,朕不怪罪你,只让你为陈松扶棺,掌灯便如此不愿,你心中难不成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穆青璇说完,目光丝毫不让地紧盯着穆琛,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今日的穆青璇真的很不一样。不仅锋芒外露,而且还洋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离谱自信。难不成她真有底气跟我们撕破脸皮?穆琛兀自担忧起来,扭头瞧了眼神情淡淡的穆熙,二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里,穆琛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也就是说,穆熙现在完全是在看戏。穆琛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头身陷囹圄的孤狼,举目无亲,只得用数次隐忍以后,而变得有点沙哑的嗓音说道:“陈松被魔门杀死,同我有什么关系?”
“陛下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当穆青璇气势攀升起来以后,穆琛反而不敢再继续作威作福。穆青璇兀自笑了起来:“有没有关系,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嗯?穆琛脸色陡然一变,穆青璇知道的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多。难怪她敢正大光明地在本王面前说出这些话。看来的确不能小觑于她。“当然跟我没有关系。”
穆琛继而又说:“不过,陈松的确是大乾的珠玉,因我的疏忽没有将他保护妥当,实在难辞其咎,这掌灯扶棺的事我可以答应。”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理亲王会不会答应?”
穆琛眼珠子一转,就把难题甩给穆熙。在他想来,以穆熙的性格,肯定不会答应这过分离谱的要求。到时候穆熙跟穆青璇撕破脸皮,同他也没什么关系,还能顺理成章地不用自降身段,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完美至极。可,当穆熙缓缓张口以后,穆琛整个人都傻住了。只见穆熙拱手躬身:“陈松乃人中龙凤,为他掌灯扶棺,自是我分内的事,陛下不必担心,到时我一定亲自送陈松最后一程。”
穆琛:“?”
堂堂大乾理亲王何时如此低微过?他怎么可能会答应?穆琛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已经被颠覆了。最具傲气的亲王竟然会答应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侮辱,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大乾理亲王吗?穆琛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穆青璇坐回龙椅:“果然还是理亲王更明事理,更懂得审时度势。”
言外之意就是穆琛不明事理,不懂得审时度势呗?穆琛的表情又阴郁几分。这女人三番五次,挑战自己的下限,气归气,暴怒归暴怒,但在还没有搞清楚具体情况之前,穆琛决定稳一手,暂时隐忍。等他搞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以后,就是给穆青璇上嘴脸的时候。还想让本王给一个秀才掌灯扶棺?简直是痴心妄想。穆琛沉默以对以后,穆青璇又淡淡说道:“国葬已经命礼部在办,大乾各个地方,都要在同一时间,一同吊唁陈松,各藩王所在藩地也必须依照京城制式照办,朕给你们时间,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让所有人都吊唁陈松?穆青璇没疯吧?还请这命令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敢这么狂的呀?其实现在的穆青璇已经紧张到汗流浃背,但当初既定的战略是如此,她除了照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就是硬着头皮,做自己很久之前就想做,现在还不是非常熟练的事情。“我等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穆琛回答以前,穆熙已经拱手一口允诺下来,这让堂堂恭亲王眉头大皱,近段时间,他已经有自己凌驾于穆琛之上的飘飘欲仙感,此刻,穆熙没有征得自己同意便将这些事一口允诺下来,他险些暴怒直接追问穆熙为什么要这样选择。因为这样,不仅是穆熙答应了这过分的命令,更是让亲王的地位,头一次低于皇权,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绝对是一种衰微之姿,如果不能及时遏制并控制,天知道穆青璇还能做出多不可思议,多瞠目结舌的事情?但,不满归不满,而今穆熙已经答应下来,现在再说什么已经于事无补,穆琛只得颔首表示自己同意以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其实布置藩地,推行国葬命令,对两位藩王来说,都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情,但这会像个大旗,将朝权,指引向他们不喜欢的方向。而后,穆青璇又嘱咐诸多事情,并定好明日在朝会定夺国葬具体事宜以后,就遣走二人,离开皇宫以后,穆琛乘在高头大马上:“你刚才为何要贸然答应穆青璇?这将我等亲王之威,置于何处?”
穆熙瞥了穆琛一眼,果然是个蠢货,行事作风蠢到他都不屑与之为伍,然现在毕竟是在京城,穆熙便尽量柔和说道:“穆青璇今天敢当着我们的面,说出这些话,肯定有所依仗,或者自信紧握你我把柄,在调查清楚具体来由以前,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她。”
穆琛反问:“我们能从何处去调查?如果有底牌或者把柄,她肯定会密而不发,与其在她身上浪费这么多的心力,倒是不如就直接撕破脸皮,我们又不怕她穆青璇。”
穆熙后悔了。不该觉得他是蠢货……这是对蠢货的侮辱。天底下再愚蠢的人,恐怕也说不出这种话。穆熙勒马停在路边,问:“恭亲王有多少人马,就要跟天子撕破脸皮?”
穆琛脸一红,低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守在京城前,不适合发展属于自己的军队,但这不是有你吗?”
穆熙一只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拍了拍穆琛的肩:“既如此,那就听我的,没了西北大军,你什么也不是。”
穆熙本来想继续像养蛊那样,让穆琛膨胀起来。但他实在蠢到穆熙有点不能接受。便忍不住开口训诫两句。“走吧。”
穆熙说完,便轻挥缰绳,穆琛往地上啐一口痰,支支吾吾地说:“什么狗球东西,要不是仗着在西北天高皇帝远,适合发展属于自己的军队,不然哪有你在本王面前炎炎狂吠的份。”
嘀咕完,见穆熙的身影越来越远,穆琛整理表情,挥舞缰绳:“大哥你等等我,咱们这是要去那里?”
远处传来穆熙越来越远的声音:“永乐公主府,找你最爱的笙姐姐。”
……一刻钟以后,永乐公主府内的茶厅里,穆笙高坐首席,着人冲泡茶水以后,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你们总算是来了,不然穆青璇真要是怪罪下来,我也就不知道怎么替你们辩解了。”
咦?穆琛不可抑制地发出好奇的声音。穆熙只是眼神闪过一抹想要迫切了解到事情具体情况的好奇,却并未表露出来……因为他知道,有人会帮自己问出胸中疑惑。“笙姐,你在穆青璇面前,怎么如此的畏首畏尾?就算九司全都支持她,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果不其然,穆琛问了出来。穆笙佯装叹气说道:“要是往昔,你们就算不来,我也有法子帮你们应付过去,穆青璇还不敢流露一丝一毫的不满。”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鹰山四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陈松,心生愧疚,特地从鹰山赶回京城,打算圆陈松死前最后的夙愿,帮穆青璇完成自己想做的一切事。”
鹰山四怪?这一刻,穆琛有一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难怪穆青璇敢那样张狂,难怪穆笙如此小心翼翼,原来都是因为鹰山四怪的某个决定。这恐怕就是仙门的本事跟手段……而且也只有仙门才能让穆青璇能够如此硬气的同自己说话,旁人固然也可以,但多多少少是差点意思,就连九司也是如此。唯独仙门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其实这一切,都是穆笙的一面之词,鹰山四怪自陈松死以后,就没来过京城,更别说什么所谓的允诺穆青璇了。这只不过是让穆琛跟穆熙忌惮的一面之词而已。最难能可贵的是,这样做以后,穆琛跟穆熙根本无法求证,先不说鹰山距离京城相隔何止万里,就算他们真的派人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去往燕山,想要见到鹰山四怪也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在鹰山从不会客,别说是亲王派去的人,就连皇帝,他们也是说拒绝就拒绝,一点情面也不讲。所以,穆笙更加有恃无恐。“原来是这样。”
穆琛轻捻一簇小胡子,冷笑道:“难怪穆青璇今日敢说出让我掌灯扶棺这种话。”
“原来是背后有了靠山。”
“这陈松还真是穆青璇腿边的一条忠犬,都这样了,还孜孜不倦地帮着穆青璇。”
“她让你们给陈松掌灯扶棺?”
穆笙佯装大惊,但其实心里头早就已经心知肚明穆青璇会怎么做。“唉,要是往昔,那用得着你们这样做?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背后有鹰山四怪撑腰的穆青璇实在不太容易招惹,掌灯和扶棺也不是什么大事,做也就做了。”
“等陈松这件事的风波过去以后,鹰山四怪事物繁多,还要修炼,肯定没办法长留在京城,到时候再找穆青璇报复即可。”
穆笙就是给他们俩提个醒,以后遇到穆青璇的针对以后,不会再按照原本的想法,主动怼上去。对已经有了鹰山四怪四位修真者支持的穆青璇,值得应有的尊重。“唉,看来只能这样了。”
现在几乎成了穆笙跟穆琛两个人的交流,穆熙的目光虽然一直落在永乐公主身上,但表情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变化。他在想,穆笙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主要还是因为穆笙的演技差强人意,当然还有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演员最了解演员,作为一个研究颇深的演员,从穆笙的只言片语到说话风格的骤然转变,他就隐约觉察到不妥,现在的穆笙跟往昔任何时候都有很大的不同。但这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还没有被落实。“嗯,你们切记依照穆青璇说的去做,总归是没错,等她把心中郁结扫荡清空以后,肯定立刻就会露出马脚,没有鹰山四怪的她连屁都不算。”
穆琛颔首:“一切按照笙姐说得做。”
很有野心的穆琛,独对一个穆笙言听计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永乐公主,我这倒是有几个问题,不知现在当不当讲……”一直沉默不语的穆熙突然开口。目光似喷涌着火焰,紧盯着穆青璇。穆青璇的心陡然一颤,然后浑不在意地说:“但问无妨。”
穆熙深吸一口气问:“既如此,那鹰山四怪何在?大家都在内城皇宫,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不会遇不到吧?”
“还有就是,为什么永乐公主对这些事好像了如指掌,穆青璇如果真的得到了仙门的帮助,不应该密而不发,隐忍至将我们一网打尽的程度吗?为何永乐公主会对这些事了解的这么清楚?”
“还请公主不要多想,我一向嘴快,有问题就直接问了出来,公主若觉得不适合回答,可以不说,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