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秦医生，不是我们不愿意。”

年龄大些的那个咽了咽口水：“可是我们手抖成这样，可能反而会误事……”地上到处都是血，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那个玻璃瓶插在动脉上，等下拔出来的时候肯定会喷出更多的血。她们两人显然没碰到过这种场面，脸色看上去竟比躺着的芳姐还要白几分，没准待会芳姐没昏过去，她俩倒可能先昏过去。“这……”秦朗有些踟蹰，可是时间紧急，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帮上忙。秦朗的目光转到另一个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还是秦朗的目光透过了门板让姜晚晚看到，总之下一秒紧闭的房门就被打开，姜晚晚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秦医生，我能帮上忙吗？”

秦朗一愣：“我需要一个助手，等下处理伤口的时候可能会有大量的血流出来，你……能行吗？”

姜晚晚瞳孔微微一缩，有些迟缓的点点头。秦朗不确定她能不能应付那种场面，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芳姐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好，再耽误下去只怕真会死在这里。“好吧，你去洗洗手戴上手套跟我进来。”

秦朗下定了决心，指挥两个女人把芳姐扶上手术台。姜晚晚依言照做，秦朗把芳姐的衣物剪开，深吸一口气，看向姜晚晚：“我要把酒瓶拔出来了，你需要用手指用力压住她的伤口上方，无论出现什么状况都绝对不能松手，知道吗？”

姜晚晚点点头，按照他的吩咐，双手合拢掐住芳姐的大腿根部，手指随时准备用力按下去。秦朗的手没有丝毫颤抖，握住玻璃瓶的底端，一用力就拔了出来，鲜血在大气压的作用下猛的喷出来，直接飙成了一条血线。因为姜晚晚是弓着身站在手术台旁，脸十分靠近伤口，滚烫的鲜血一下喷到她的脸上，那种热烫和腥气瞬间让她眼前血红一片。杜薇倒在血泊中的一幕，姜源东脸色惨白人事不知的样子，杜蔷的阴笑白雅纯的疯狂傅君来的冷漠叶鹰的强势……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像是快进播放着一部电影，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像池塘底部的淤泥一样被掀起，整个瞳孔中污浊一片。姜晚晚脸色比芳姐还要白，摇摇欲坠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坠入黑暗，手指也离开了芳姐痉挛般抽搐着。“姜晚晚！”

一声大喝唤醒了她的神智，姜晚晚用力的闭了下眼，抬头看到秦朗正用力捂住芳姐的伤口，眉头紧锁，眼神中一片澄明：“她的命就在我们手中，现在不是你退缩的时刻。”

不用问，秦朗也知道姜晚晚现在很不对劲。但是眼下不是心软的时刻，是自己太难为她了吧，如此血腥紧急的场面，一般人都会受不了。秦朗叹口气：“你出去吧，把外面的两个人叫进来……”终究是不忍心逼迫她。话音未落姜晚晚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准确的掐住了芳姐伤口上方的动脉处，双手微微颤抖，但还是死死的咬住下唇没让自己退缩。“秦医生，你放手吧，我能撑得住。”

秦朗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果断的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他一放手血冒得更凶，因为麻药的缘故，芳姐已经昏迷了过去，但肉眼可见的她的神情越来越差。鲜红的血不光代表着罪恶，还代表着生命力的流逝。姜晚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陷入过往的阴影中，而是专注于眼下的急救。秦朗火速的用镊子分开了伤口，透过皮肤和肌肉，露出了里面破裂的血管。那血淋淋的场面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姜晚晚的牙齿深陷在嘴唇中，几乎要把唇咬出血来，但还是克制着没有放开压着动脉的手。她猛的低下头，逼迫自己直面看着伤口，如果不能做到置身事外不受影响，那就直面这一切，清楚自己到底要怎么做。秦朗已经无法分心去顾及姜晚晚的情绪，他紧盯着伤口，快速的缝合着血管的断口，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拿着缝合针的手却是那么稳定。直到秦朗将血管扎好，又把表面的皮肤缝合上，姜晚晚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脱力般的靠到墙壁上。秦朗甚至没来得及换下沾满血迹的白大褂，就出去让那两个女人找车把芳姐送往市里的医院。一切安顿下来后，回来推开门就看见姜晚晚坐在诊所门口的凳子上。夜色已深，路灯透过窗户照射在姜晚晚的脸上，她的脸一半在光明里一半隐藏在黑暗里。手上还沾满了血，头微微垂着，看不清表情。“她会死吗？”

姜晚晚没有抬头，声音有些轻的传来，听不出情绪。秦朗摇摇头：“应该不会，及时止住了出血，等到市里的医院再进行输血治疗的话，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姜晚晚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没说什么。或许是外面的灯光太柔和，也或许是刚刚挽救了一条生命，秦朗想着刚才姜晚晚的表现，内心又是震撼又是欣慰。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有朝一日能面不改色的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他走到姜晚晚的面前蹲下来：“姜晚晚，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谢谢你。”

姜晚晚垂眸看他，目光沉沉：“我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不再逃避那黑暗的过往，多少次在黑暗中醒来，梦里是鲜血淋漓和逝去的亲人，面对生命的流逝我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回忆起那惨痛的瞬间，用痛苦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可以参与拯救一个生命，让我明白一味的追悔过去无济于事，我应该勇敢起来，就像那个不断流血的伤口，只能彻底扒开缝合，而不能再拖延掩盖下去。这些话在她的心中回荡，但面对秦朗，她却只能说出简单的谢谢你。她说完那句就不再说话，秦朗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姜晚晚却不再看他：“你这里不是还缺个护士吗，你看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