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顾城恢复了。担心自己太冒失吓到顾城，路笙特意像猫一样，轻悄悄地推开门，想给病房中的父子惊喜。却听里面顾博观说：“顾城，当初你和宋清雅的婚事，是你母亲定下的。你母亲居心不良，你也有意退婚，这次何必要重新提起婚约？”

路笙愣在原地，鬼使神差般的，没有进门。顾博观没得到顾城的回答，又说：“你为小笙做了那么多，不就是因为喜欢她吗？既然喜欢，就用点心，人活一辈子，总得问心无愧。”

顾城仰着头看天花板，声音很涩，“谁年轻时候不犯贱？这事不要再提。”

顾博观叹息。路笙手有些抖。她不相信之前一心一意对她好的顾城，会在病好后转变态度。一定有原因。但亲耳听到顾城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他是病人，她不能和他吵架。路笙后退两步。扭头往卫生间走。脚步声提醒顾博观。顾博观看到路笙逐渐跑远的背影。顾城眨着眼，双眼无神。顾博观问他，“不后悔吗？”

“现在就已经成了瞎子，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病，有什么可后悔的？”

既是告诉顾博观，也在警告自己。火灾中，他把她护在身下，高温蒸发水分，周围燃烧出的颗粒物刺激视网膜，眼角膜的不懂啊水分滋养，脱落了。更糟糕的是，苏醒后座康复检查，脑部CT有一片区域异常。现代科学至今无法彻底研究透脑科学。虽然顾城看着很正常，但那片区域到底对他有什么影响，谁也说不好。一颗定时炸弹。他讨厌身不由己的感觉，　也不想把惶恐带给身边的人。路笙在卫生间整理好情绪，做好心理建设。去病房。顾博观站在病房前，拦住她，“小笙，你不能进去。”

路笙嘴角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伯父，我是顾城的同学，朋友，他救了我，我才能活着，于情于理，我都该看望他。”

顾博观摇头，“你不能进去。”

路笙仍旧是那副表情，语气更加柔和，“为什么呢？”

顾博观移开视线，“他不想见你。”

干巴巴的笑僵在脸上，路笙吞咽了一下，“我不信。”

顾博观侧身，拧开房门，“门开着，我们在门口说的话，他都能听到。他知道你来了。想见你，自然会让你进去。一直没表态，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

“小笙，何必让自己颜面无存？”

“我不信。”

顾博观皱眉，在唇边立起食指，“这是在医院。不要大声喧哗。顾城刚醒，有些事想不通。你退让一步。我再劝劝他？”

路笙只能暂时妥协。下次再来见顾城。拦住她的人，不止有顾博观。还有宋清雅。宋清雅懒得和她讲道理，拽直衣摆上的褶皱，“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外面聊聊？”

一年多时间不见，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但路笙还是老样子。宋清雅选了一家咖啡店，低头搅拌汤匙，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一年多，你知道T市的事吗？”

路笙摇头。时过境迁，她想放下。有意不打听T市的情况。宋清雅嗤笑，叹息，又不想说太多。路笙一走了之，顾城紧追而去。当初闹得轰轰烈烈的三角恋中，只有她空守回忆。世人总是善忘的。网上每时每刻都有新消息冲击而来。但她忘不了。她也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变得执着了？母亲肖云想给她介绍配得上她的男孩子，她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把每个男孩子和顾城作比较。世上男人多了，比顾城优秀的人，总能找出一两个。尤其是这些男人，不至于像顾城那么冷漠。但她喜欢，顾城再不好，在她眼中也是好。哪怕顾城对她不假辞色，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深情痴情的表现。若是她不喜欢，不管对方再好，她也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肖云看出她的想法，天天感慨，当初如果没有绑着她和顾城，就好了。早知当初，就没有这么多后悔的事了。她从对异性有兴趣开始，就一直追着顾城跑。这样的追逐养成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但这些，只是她的事。没必要对任何人说。路笙心中记挂顾城，不想多待。刚站起时，宋清雅头也不抬，问她，“你害怕？”

害怕她插手？害怕她自己对这段感情失去信心？害怕无端的波折磨难？路笙停了一瞬，“难道不该吗？”

“宋清雅，我和你的恩怨，不会因为我不清算而不存在。我不喜欢你，你难道没这个自知之明？”

宋清雅放下汤匙，“你不在的两年，我都没让顾城变心。现在又何德何能介入你们之间？路笙，如果有一天你们会分开，原因只会在在你们自己身上。和任何人没关系。”

都已经坚持了那么久，闯过多少风雨，一次两次分手，但他们的心，从来没变过。路笙明白宋清雅的意思，一时不敢相信，宋清雅居然会帮她。宋清雅也知道路笙不信自己，嗤笑一声，结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