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笙过不了顾博观这关。见不到顾城,甚至都无法从医生口中打听顾城身体真实的身体恢复情况——每次听医生说,病人情况逐步好转,但谈到具体细节就含糊其辞,路笙便猜出其中的原因。到底在医院,她没法吵闹着非要见顾城,只能离开。离开后,又偷偷地回来。躲在走廊里的角落,观察进顾城病房的人。顾博观要兼顾港岛和T市的生意,秘书得把文件送到他手中,得了他亲笔签字的批复才能离开;医生每天按时要查房,护工每天早晚清扫垃圾……顾城真实的情况,只有经常接触他的人才知道。路笙本可以挟持一个护工进去,但她忍不住想亲眼见顾城的心思,铤而走险,打晕早上清扫的护工,换上对方的衣服,推着垃圾车进病房。此时,不过六点多。顾城已经清醒。坐在病床头,耳中塞着耳塞,偶尔眨眨眼,一动都不动。路笙进门,收拾垃圾袋,都没惹的顾城侧头。路笙有意遮掩自己的脸,哪怕戴着口罩,都不敢抬头。把垃圾袋扔进垃圾车里,飞快抬眼瞟了眼顾城。清净凌冽的晨光里,男人不动如山的身影十分干净纯粹,让人心生欢喜。她当初喜欢上他,无非因为他那副相貌。现在,又会因为他那张脸,看的痴呆。稍微一晃神,就让顾城看出异样。“有事?”
微微偏转脑袋,顾城出声问她。路笙回过身,推着垃圾车,故意走到床位,装作崴脚,趴在床下。故意磨磨蹭蹭撑着地板起身,把床位挂着的病例扫了一遍。顾城目光落虚无的空气中,“怎么了?”
路笙看到“视网膜脱离”,“脑部某区域部分受损”的字样,蓦地瞪大眼。顾城彻底发现这个进病房的人不一样,摸索着摁呼叫铃。医生护士很快冲进来。路笙伪装的清洁工对他们来说是生面孔,有人失声问:“你是谁?”
顾城瞬间沉下脸,“滚出去。”
路笙哪能不明白,顾城已经她在场。哪怕他看不到!像只暴躁的困兽,顾城随手抓起手边的抱枕,朝门口仍,“滚出去!”
抱枕扔到门口。而路笙站在床位,相距很远。路笙眼前浮出一片水意,场景朦胧地看不清楚。这就是他不想见她的原因吗?失明!未知的病症!无法控制的未来!路笙深吸一口气,有人从后面抓住她胳膊。路笙心念忽动,跟着这人走出病房。这人正是顾城的主治医生。她见过几面。每次听他汇报病例,她都挂着敷衍的笑,向他道谢。估计他知道路笙看透了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每次见她,脸色都讪讪的。这次,格外严肃。“病人很在乎您。但现在不合适刺激他。”
“真实情况,我会如实告诉您。”
知道顾城的真实情况后。路笙心里难受得无法言说。想大哭大喊大叫,却无法发泄,只能硬生生忍着。失明了,她可以当他的眼睛。身体中埋着定时炸弹,更得打起精神生活。又不是苦情剧,感动不了观众,更是为难自己。何必呢?但她这样想。顾城却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得了病,想法会更悲观消极。任凭嘴上生花,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他认定的事情,都不会听别人劝告。路笙垂头丧气地离开。顾博观知道这件事,问顾城打算如何应对。顾城听到路笙为了混进病房,偷偷在走廊埋伏了半个多月,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是不是他瞎了,这些人就不顾及他的心意,不顾及他的决定了?他都不要她管,何必在他身上烂好心?他连宋清雅都找来了。她不是最讨厌宋清雅吗?为什么这次不气的掉头就走。居然还在走廊埋伏,观察。长达半个月。他不止一次跟踪观察过路笙,太清楚这种难堪又难受的滋味。那个蠢女人。气死他了。顾博观冷眼看着,心中默道,真是一对小冤家。转而想起曲婉,想起路泰,想起多年前在T市打拼的岁月,却又怅然。谁的青春不惆怅。顾城说:“我的病怎么说?”
本来就是他的家的意愿,他就算把医院当成酒店,长时间住着,也没人敢说个不字。他存了拖延逃避的心里,一直不问自己的恢复情况,但路笙都把他的老底掀了,他还窝在医院就成笑话了。顾博观说,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住。现在进入观察治疗。其实就是随时都能出院。视网膜脱落了,失明了,得有供体移植才能治疗。至于脑部损伤这颗定时炸弹,更是无法一时半会治好的。顾城当即拍板,走!作为一个标准的盲人,顾城戴着墨镜,拄着盲人杖,养了一只导盲犬,在康复中心训练了几天,逐渐适应黑暗世界。出院后,顾城被顾博观提着耳朵工作。港岛和T市,都留下一大摊子事,顾博观一个人忙不过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子两人坐在相邻的两张办公桌后,一个低头看文件,另一个带着蓝牙听秘书汇报工作进度,倒是相处得很好。随着逐渐介入港岛的事业,顾城也看清了顾博远这个大伯的真实目的。当年顾老爷子有目的的培养两个儿子。长子继承家业。为了避免争夺家产,故意把次子养废。这才有了二少风流的名号。但次子争气,在T市挣下一份家业。长子明面上称赞弟弟能干,其实心中自有小九九。而顾博远的老婆又是个不老实的,联合娘家掏顾氏的资产,被顾老爷子发现,长子更加心虚。最后,顾老爷子雷厉风行处理了大媳妇,也惩罚了顾博远。但根本没动摇顾博远的根基。但顾博远心中却留了个“弟弟是威胁”的心理阴影。但顾博观一直在T市,从来不回港岛。顾博远即便忌惮弟弟,也不会太在乎。更何况他安排在T市的暗探传回消息,顾博观昏迷不醒,已经成为植物人。倒是逍遥了几年。两年前多。他突然听到路笙的名号。一个拍网剧的小演员,和顾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顾博远本来没注意。世界大了,姓顾的人多了,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偏偏……和他有关。T市顾家,不就是他弟弟创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