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合上,阻隔了书房里郁明珠骂骂咧咧的声音。埋在郁墨寒怀里的湛可抬头,看向冷沉着脸抱着自己的男人,轻声说道:“我没事,不太疼。”
“疼?如果那个母老虎不是身子不好,把你一条胳膊卸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怎么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姐姐。湛可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却没有说出来。郁明珠的力气是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专业的训练。她方才捶打郁墨寒的时候,又使出了十足的力道,像是打杀父仇人一般完全杀红了眼。那双与郁墨寒七八分相似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女人的温柔,却只有冷冰冰的报复、狠毒。湛可不免有些担心:“你没事儿吗?我看她真的下手挺狠的。”
“无妨。小时候她有一回把我推进空水井里,摔断了我一条腿,还往里头扔石头。三天后家里的佣人才找到我。”
郁墨寒说的云淡风轻,听书的湛可目瞪口呆。在盥洗室的大镜子前,郁墨寒放下了湛可,轻轻褪去她的衣服时,湛可都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她,她真是你的姐姐?”
会不会是后妈继母一类的角色啊……郁墨寒十一岁才来的湛家,而那之前,也不过是个孩子。谁会对孩子下手这么重!光是想象那个画面,湛可就觉得心里一阵抽疼。郁墨寒垂下眼眸,动作放缓放轻去拆绕在湛可胳膊上的绷带。湛可瘦弱的肩头一边绑着绷带,一边因为重击而通红肿胀了起来。暖色的灯光下,白皙的肌肤因为这些伤痕,透着一股让人心生怜悯的味道来。“同父异母。我怀疑她的疯癫遗传她母亲。”
“她母亲,是你父亲的正妻?”
拆到了最后一层,湛可也顾不得镜子里的自己光着上半身的羞涩,因为吃痛,轻轻蹙了眉头。郁墨寒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表情,也跟着拧了拧眉头,有些心疼的叹气:“你摔倒的时候压到了伤口。我现在给你换药,痛别忍着,嗯?”
一丝羞红爬上了湛可的脸颊。郁明珠刚刚那一拳索性避开了她受伤的那一边,否则这条胳膊怕是要不得了。像是有意要分散湛可的注意力,郁墨寒的话也多了一些。“不是妻子,是初恋。在我父亲与我母亲结婚后,疯了。关在精神病院里十五年,后来早逝了。”
“也是有点可怜……嘶……”湛可刚刚出声,郁墨寒就把药膏重新滴到她的伤口处。冰冷的药膏一接触皮肤就变的火辣辣的灼人,湛可咬住了牙,小脸皱成了苦瓜。那狼一口咬下去极重,若不是郁墨寒一脚踢飞,湛可的骨头都怕要保不住。而她现在服用的药物里有些抗凝血的成分,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伤口的愈合。巴掌那么大的伤口到现在依然血肉模糊。“你有闲情逸致可怜别人?”
郁墨寒并不比她轻松。认真上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湛可的表情,为了减少她的痛苦,力求精准迅速。“墨寒,湛家和郁家,你更喜欢哪个家。”
没由来的,湛可突然低声问道。直起了身子,郁墨寒放下药瓶,从药箱里拿出剪子和纱布,开始给湛可重新包扎。“问题毫无意义。两个地方都是我没得选的居所,另外家这种东西,我没有概念。”
郁墨寒说话素来没什么温度,这句话说得更像念书,毫无感情因素。湛可抬眸望向镜子,一头黑发的男人俯身仔细的给自己上药,矜贵清冷的脸紧绷着,透着认真也透着专注。一种从未好好了解过郁墨寒的失落感慢慢涌上湛可心头。湛可有视自己为明珠的父母,有形影不离郁墨寒的保护,从来没有缺失过爱与安全感,所以平日里与人打交道,三分疏离,七分亲近。这亲近里还染着些孩子气的纯真与撒娇。而郁墨寒则不同。从前湛可总是嗔怪郁墨寒说话不近人情,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低声细语。如今看来,皆是他早年间的经历造就了他骨子里的清冷与言行上的逻辑简明。问出这个问题后,湛可突然想起了桐城那个家,想到了许久未联系的父母,恍然里觉得他们好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故事。而郁家的这个家,她更是隔了一层迷雾,看不透抓不住。见湛可不说话,包扎好了之后,郁墨寒轻轻撩起她的睡衣罩住了半边身子,示意她侧过身。身子一动,湛可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淡定的一丝不挂杵在镜子前许久,她埋下头捂住了胸口的春光,红着脸乖乖转过来让郁墨寒给自己上化瘀油。郁墨寒勾起一个笑,安慰道:“很快就好。”
湛可也觉得此刻扭扭捏捏就是在给郁墨寒找不痛快,配合的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化瘀药油的气味很重,她很快不悦的抱怨道:“不好闻。”
郁墨寒看她因委屈而皱成一团的小脸,原本紧绷的模样一下松缓了下来,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那你还扑上去?觉得自己的小身板有打得赢她的胜算?”
这句话明摆着就是长他人威风,还透着瞧不上湛可的意思。湛可有些委屈的瞪着郁墨寒,每次救了他都还对自己这么凶。被狼攻击,被郁明珠推,她都是发自本能的冲上去。保护郁墨寒,是她的本能。“没有把握,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那么打你。”
湛可眼眶红了红,没好气反驳道。郁墨寒有些无语,想抱她在怀里,可避着她的伤口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下。黑色的阴影覆在她的头顶,湛可抬头的须臾间,一个充满了郁墨寒气息的轻吻便落在她的额头上。换好了绷带,药油很快挥发。湛可被郁墨寒牵着到更衣室门口站定。“你要干嘛?”
她不解的抬起头,就撞进了郁墨寒的含着笑意的眸子里。“你确定你现在可以一个人穿衣服?”
意识到了郁墨寒下一步的行动后,湛可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睡衣,红晕从脸颊爬到了脖子根,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