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郁墨寒步伐稳健迅速的离开，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听筒里泄漏出来的一声娇嗔的女声还是清清楚楚的落到了湛可的耳朵里。“墨寒……”在方若芸说出更多话之前，郁墨寒已经走到了阳台处，合上了室内的门站定。身上还有男人怀抱的温度，隔着清澈的落地玻璃，湛可凝着那抹黑色的身影，捏紧了拳头，久久没有转移视线。“方若芸，我看你是活够了。”
郁墨寒的目光落到了楼下花园的秋千上。那是湛可最喜欢的秋千，日落黄昏时，他几次回来都看到湛可光着脚丫子坐在秋千上没心没肺的笑着。脑子里尽是湛可天真的笑靥，郁墨寒恨不得电话里伸出手把电话那头的女人掐死。声音像是淬了冰一般，炎凉无比。方若芸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道：“对，我是活够了。可是墨寒，哪怕只有一天，那一天我也希望自己拼了命嫁给你。我已经等了你十年，一分一秒我都不愿意再等下去。”
“你真当我会束手就擒？”
郁墨寒捏紧了手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会，而且我知道，你能耐大的很。郁墨寒，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电话倏然挂断，郁墨寒垂眼看了一眼黑掉的手机屏，一秒后，视频电话打了进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滑动，郁墨寒接通了视频。方若芸穿着白色的婚纱，头顶粉饰着各种珠饰，巧笑嫣兮的像个真正快乐的新娘。风卷起她的碎发，女人殷红的嘴唇勾着怪异的冷笑，透过小小的屏幕直勾勾的看着郁墨寒，无比痴缠。“我好看么。”
郁墨寒依然一脸阴冷的看着她，眼眸底下没有任何波动。电话那头的方若芸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苦笑了一声，低低说道：“你看看我身边是谁？”
手机屏幕略略转动了一下，一张洁白的病床映入了郁墨寒的眼帘。病床上躺着一个灰色头发的外国男子，郁墨寒一眼认出，那就是前些日子走失的湛可骨髓匹配的捐赠者。“他还没有脑死亡，身强体壮，各方面都很符合配型，是帮湛可走过鬼门关的完美计策。”
虽然看不到方若芸的脸，但是女人阴冷的声音从电话里持续不断的传来。郁墨寒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捐献者身上插着的各种管子。冰冷的一个念头缓缓爬上了他的心头，男人的拳头瞬间攥紧，哑着嗓子说道：“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呵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混药，被我关起来以后，这个男人居然想方设法想逃出去……没办法，我只能一边维持着他的生命，一边，噗，”方若芸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边让他生不如死……”“我问过顶尖的大夫，配型的术前的准备要求精密科学，墨寒，只要我伸手拔掉其中任何一根管子，他就立刻会断气。而且……”方若芸的声音陡然兴奋了起来，“我保证，随着你犹豫等候的时间越长，他的身体被摧毁的就越彻底。到时候，就算你找到了这个人，五脏六腑都被我彻底弄坏了。你拿什么去救你的宝贝小天使？”
郁墨寒明白了她的用心。这些日子来的筹谋奔波，郁家上下所有的势力无非都在找适合湛可新的配型和捐赠者的下落。方若芸说的没错，郁墨寒认为的双保险，在和时间的赛跑里根本不堪一击。而方若芸的杀手锏就是吊着一口气，让你觉得这个希望即有可能又没有可能。她在博弈，博弈郁墨寒不敢放手一搏，博弈郁墨寒把湛可看的比一切都要重。“如果我们结婚，我承诺，婚礼那天，就是你们方家下地狱之时。”
“墨寒，你吓不了我。”
方若芸把镜头重新转向了自己，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眼里尽是狂热的光芒，“你有多在乎湛可，我就有多在乎你。”
“你可以为了湛可毁天灭地，我也可以为了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郁墨寒关上了阳台门，转身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披了一层凉气。沙发上，湛可抱着小熊形状的抱枕已经入睡。光洁的小腿垂落在地板上，身体歪歪扭扭。覆盖在粉色的睡衣下，她的身体骨肉仿佛就只有一小把，在沙发的深处微微起伏。郁墨寒站在窗口凝着湛可的身影，睫毛微微的颤动了起来。他搓了搓微凉的手，捂热后走上前，轻轻抱起了湛可。怀里的女人，体重下跌很快，她的头发和脸上的光泽每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逝。郁墨寒忍不住加重了一点力气，却又怕弄疼她，只是轻轻柔柔的把她托举起来，放到了被窝深处。湛可呢喃了一声，转了个身，虽然闭着眼，依然寻着郁墨寒的味道凑了上来。像是一只寻找主人的小狗，在脸颊贴到了郁墨寒的手掌时，湛可停住了动作，轻轻蹭了蹭。“真是一个难养的小家伙。”
郁墨寒眼里万般的柔情和无奈藏在暗色的眼眸深处。他缓缓抬手，调整了一下湛可睡帽的位置，在她的眉心落下了一枚吻。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湛可只觉得自己躺在云端，醒过来时，周遭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她转身，看到郁墨寒睡在自己身边。他很少如此，睡梦里不安稳似的呼吸时重时轻，额头上凝着一层薄汗。花园里落进来的灯影里，湛可睁大了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男人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扫在了她的脸上，也吹进了她的心里。郁墨寒的梦里有没有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是电话里那个女人让他不得安宁？她伸出小手去触碰郁墨寒蹙起的眉头，轻轻揉着，想要抚平他的不快。郁墨寒睡得很浅，在肌肤之亲的一瞬间就睁开眼，下意识的握住了那只作怪的小手。“湛可。”
从睡梦里带出来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缱绻和哑然。“墨寒。”
湛可心里盘绕着很多很多话，可是此时此刻，她还是更愿意静静的凝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要相信，我还是我，嗯？”
郁墨寒说着话，把湛可的小手拽过，贴近了自己的胸膛。那儿，湛可听到了春雷一般火热的跳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