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杀爹地……”杰瑞抽抽搭搭的小嗓音从他嘴里传出,像是用尽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勇气和力量。郁明珠无情的勾了勾嘴角,捏紧了口袋里的手枪,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动作。额头的青筋暴突,她的呼吸进一步急促,瞳孔紧缩继而蔓延至全身的痛苦迫使她不得不起身向门口跑去……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漫长的像没有尽头。郁明珠张口像呼喊什么,肺部的空气却也在那一刻被压榨的干干净净。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一头栽倒了地上。额头瞬间被碗碟的碎片划破,殷红色的鲜血缓缓流淌出来。她挣扎几番想坐起来,却只能无助的看到自己的四肢在僵硬的抽搐着……每一次发作不过短短数十秒,却能在转瞬之间要了她的命……来自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伸手在地上攀爬。血水、汗水、因为抽搐而褶皱的地毯在她的身下混在一起,进一步阻碍着她的行动。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郁明珠明白,自己支撑不到自己大衣的位置,支撑不到她放着救命药的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郁明珠扭头望去,杰瑞挣扎着从儿童椅上跳下来却因为脚被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他肯定很疼……郁明珠说不出话,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其他任何动作,只能死死的用眼睛盯着杰瑞膝盖着地的地方。杰瑞没有喊哭也没有喊疼,像是司空见惯了这一类的小伤一样。他撅起屁股,拍了拍小手,迈动着小腿就往门口跑去。“小杰瑞别走……救救我……”郁明珠的心里在狂喊,可是话说出来,只剩奇怪的“咯咯咯”声……她明白自己气数将尽,是真的不行了。绝望里,她看到了杰瑞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望她……恢复了一丝理智的郁明珠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他笑了笑――对不起,小杰瑞……黑暗来袭。不知过了多久,郁明珠的脸被一双微热的小手捧住。暗色无边的空间里,那一点点热是她唯一的依赖。她强撑着配合着小手的力道,张开了自己的嘴巴。下一秒,冰冷的液体灌入了她的喉咙里。郁明珠有些贪婪的喝着那冷水,而她同时也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一小片药丸顺着水流进了她的身体……“明珠,累不累,累就换个姿势。”
金色的暖阳洒在金至诚的脸上,男人的脸优雅细腻如同欧洲百年雕塑里的男神。软软的床榻上,郁明珠难得闲适的脱去厚重的迷彩服,穿上了质地舒软的丝质长裙。她旖旎的斜靠在枕头上,三分慵懒七分认真的打量着给她作画的男人。“你真好看。”
正在给画盘调色的金至诚听到了这句话,笑出了声音。男人放下笔,忍不住伸手勾住了眼前的女人,在她的唇间落下了一枚缱绻的吻。“这句话,应该我说给你听才对。你是我的缪斯也是我的月光。”
郁明珠的脸上浮动着暖暖的笑意:“那你……就是我的太阳。”
“不要做太阳。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离,让我做群星。你躺在我的怀里,哪儿都去不了……”情动深处,郁明珠拥吻住了金至诚。男人卷曲的金发轻轻蹭着她的脖颈。在感官无穷尽的快乐里,她听到金至诚一遍遍的在她耳边,用不同的语言说着:“我爱你。”
“啊!”
郁明珠从深渊一般的噩梦里惊醒,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医生和女佣的脸,而是一旁杰瑞怯怯的却依然带着关切的温暖眼神。那双眼睛里,没有防备,没有恐惧和厌恶,只有最真切的温度存在。郁明珠只是眨了眨眼,仿佛确认了一下杰瑞没有消失或者逃跑后,泪水就像突然决堤的大坝一般直接奔涌了出来。“阿姨还疼吗?阿姨不哭……”不等护士拿过面巾纸,杰瑞垫着脚垫有些急迫的伸手去够郁明珠的脸,仿佛要一点点擦干她的泪水。“明珠小姐,多亏了这孩子找到了您的药。要是等我们赶到,就晚了……”对着郁明珠说话的医生,是郁明珠的前任未婚夫方羽安亲自从方家的医护团队里派来的。郁明珠没什么表情点点头,随即又转过头去,对着杰瑞浅浅一笑。“你们都下去吧。我没事。”
那几个原本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以为郁明珠醒过来会大声责骂自己的女佣们又忙不迭的逃走。卧室里安静了下来,一大一小干瞪眼互相看着。杰瑞的脸红扑扑的,看着郁明珠冲着自己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绞着自己的小手指头玩。“他们害怕我,你不怕我?”
杰瑞抬起头,抿抿嘴,很诚实的回答:“有一丢丢怕。”
“哦,为什么?”
“怕你不让杰瑞见爹地,怕你打杰瑞屁屁……阿姨凶凶……”想起刚刚郁明珠发作判若两人的样子,杰瑞心有余悸,澄澈的眼睛里真真切切的写着害怕。“那现在怎么不怕了?”
“阿姨身上的空气变了……变得香香的,阿姨不会打杰瑞了……”杰瑞说着,轻轻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迷迷瞪瞪的就要睡着。郁明珠搂住了他,把他轻轻靠在自己的怀里,又转眼去看了看身旁的闹钟。距离她昏迷醒过来已经接近三个小时了。这个孩子,一直和医生护士一样,在守着自己么?郁明珠垂头望去,杰瑞半睁半闭的眼睛像是捕捉到了她的打量,赶紧闭紧,像是偷看被抓包的孩子,立刻装睡一样。郁明珠的心头涌起一阵柔软,她轻笑了下:“看什么?”
“阿姨能给杰瑞讲故事嘛?”
正好郁明珠倒下的房间就是单独为杰瑞准备的小房间,她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拿过了一本话本。“今天讲《七个纽扣》的故事,可以么?”
杰瑞在她怀里深处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夜更深了,杰瑞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郁明珠轻轻把他放进了被褥深处又掖好了被子,起身离开。门口,女佣递过来一只电话:“郁小姐,是陆先生的手下,叫商涛的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