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深邃的走廊尽头,闪过明晃晃白色的灯。几个如同幽魅般的人影迅速飘过,周遭又恢复了安静。尽头的小房间里,冷白色的灯火通明,手术台上的女人缓缓坐了起来。几乎是在适应了光线,看清周遭的一瞬间,她就看到了正对着手术台的那面巨大的镜子。她清清楚楚捕捉到了自己的倒影。宛如一个女鬼一般,她所有的头发都被剃光,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和各种各样的管子。她只是轻轻抬了一下手,刻骨的疼痛立刻让她面目扭曲,筋脉变形。“啊……”她惊恐的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拿掉了。她慌忙跳下了手术台,却被各种管子牵绊住,行动不得。丁零当啷的一阵杂乱无章的响动后,门外的医护赶紧跑了进来,几个人左右夹击制住了发疯的女人。镇定剂缓缓注入了她的体内,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医生们再次忙碌着低头缝合她的渗血破裂的伤口。她痛的只能蜷缩在床上流泪。全身上下的皮肤没有一块完整,每一寸都像是被撕裂了无数次。她在蚀骨的疼痛里感受着更为汹涌的恨意。在保镖的左右簇拥下,一个男人缓缓走了进来。碧绿色的眼睛盯着手术台上的女人,像是在盯着一件艺术品。女人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来者,嘴里发出沙哑的低微声响。“我成全你,你也要成就我。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天气一日一日的温暖起来。杰瑞已经适应了庄园的生活。比起那个时不时勾起他伤心恐惧回忆的路边农场,艾薇给他安排的住所仿佛更能让他满意。几次艾薇都捕捉到那张阴郁的小俊脸上会闪过稍纵即逝的笑容。不去公司的空闲时刻,她常常陪着杰瑞在园子里玩耍。“姐姐,你答应帮我找妈妈的,对吗?”
艾薇有些窘迫,刚刚用鼠尾草和薰衣草编了一定小皇冠,看着杰瑞认真问自己的样子,不免有些内疚。她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你,但是……真的有些困难。”
杰瑞给出的信息极为模糊。而且那日在农场的对峙中她就明白了,那个外乡女人多半是没克莫洛的人捉走。要从他们手里要回一个人,难度不亚于虎口拔牙。本来艾薇是想等父亲远行回来后再张嘴要帮忙的,但是眼看着杰瑞不好糊弄,一天比一天更上心这件事,她只觉得自己不能再哄骗下去。“杰瑞。我现在要和你严肃的谈一谈。”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艾薇脸红了红,叹了口气,把皇冠放在了一边。“如果你的妈妈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我没办法救出她,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杰瑞眼睛里的希冀像是落下的夕阳,一点点的消失在地平线后。沉默了几秒,他轻轻摇了摇头:“不会,谢谢您。”
他学了些意大利语,此刻对着艾薇,便是用了她教他说的话。看着那一抹小身影落魄的走回庄园,艾薇有些心疼的咬住了嘴唇。晚餐前,她还依然坐在花园的一角出神。家里的佣人找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正在冥想什么的艾薇,恭敬的上前问道:“艾薇小姐,晚餐准备好了。”
“嗯”,艾薇有些烦躁的挠挠头起了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了那个仆人,“我哥呢。”
“他……依然在画室里呆着。”
女佣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打定了主意,艾薇点点头,说了句“我去找他”便大步离开。“克劳德。”
艾薇在门口停住,敲了敲门,里头没有任何回音。她轻轻拧动把手,把画室的门打开。画室占据了一层楼,有两百平之巨。艾薇的视线在屋内搜罗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捕捉到那个清瘦的男人。他背对着门,一手托着油画盘,一手执笔,正在勾画一个女人的轮廓。艾薇的白眼快翻到了天上。散落在克劳德身边的十几副画框里,大大小小都是同一个女人的画像。“你画她她就能重新爱上你么。”
艾薇没好气的踢开了挡住她去路的一幅画。男人依然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他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天地外毫无他物。“喂!你们男人真是矛盾!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她就去找她!不要在这里做出痴情的样子,现实中却怯懦的很。”
“父亲,没有病危。”
克劳德把最后一笔画完,扔掉了手中的画笔,回过头,定定的看着艾薇。艾薇像是被砸了一下,愣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反呛的话来。白皙的脸上一层层浮起了红晕,眼睛也有些漂移闪烁。“那你也不用躲着他,或者绝食抗议吧。”
弱弱的回击没有换来克劳德任何回应。一分钟的冷静对峙后,艾薇清了清嗓子,插着腰,有些气势汹汹:“你们这些玩艺术的不都是爱情大过天?父亲为了母亲可以远走他乡,你可以为了那个黑社会出身的女人和家庭决裂!应该没什么拦得住你!”
“假设,她还可以接受我,并且以不伤害自己的方式,我不会离开她。”
男人的声音里染了些伤感与无奈,却又很快消融在他儒雅镇静的皮囊下。克劳德站了起来。窗外的暮色融合着画室里的灯,将男人的身影拉出了一片阴霾。他慢慢走到门边定定的看着艾薇:“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
艾薇看着他憔悴胡子拉碴的样子又气又恨。原地跺了一下脚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她抬起了头:“有个忙你要帮我。”
克劳德浅色的眸子里流出冷淡的光泽:“我说过,伊文思家族的事情我不愿意掺和。从你们以决裂为要挟强迫我离开她的时候,我就再不接受处理家族内的一切事物。”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克劳德推出去,艾薇情急之下喊了出来:“不是家族的!和家里无关!我,我捡到了一个孩子!”
克劳德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怎么,那么多男人玩来玩去,还是准备随即挑个做孩子他爸?”
艾薇用手抵着门,一脸的愤怒:“你瞎说什么!我伊文思集团的女董事长总裁,会随随便便和野男人生孩子?”
克劳德讥讽的意味更足,带着些不耐烦把艾薇往画室门口轰:“不管是你捡的还是生的,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