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这么多?”
“嗯嗯。”
车轮突然擦着地面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靳寒将车停在了路边,我咽了咽唾沫,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该不会想将我扔在这里吧?“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低沉冰凉,像深秋凌晨时分的露水,厚重地砸在我心头。我知道,今天不交代清楚,是别想回去了,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和李云飞一起去看过婚纱,身上这条裙子是他送来的。”
“还有呢?”
“没了,就这么多!”
我幽怨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这种被审讯的感觉难受极了。“这么说,我前天收到的一个陌生电话,不是你打的?”
他明灭难辨的眸子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心中毛的厉害,“我……唔唔……”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尽数吞尽……不知什么时候,靳寒撤掉了身上的安全带,他的吻来得迅速而又激烈,像夏日突如其来的一阵龙卷风,许久之后,才喘西着离开。我舔了舔嘴皮,口腔中还余留着他灼热的气息。“你看看这些。”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仿佛在极力控制着什么。车顶的灯被打开,我拿过面前的照片。是我和李云飞,他帮我拉拉链,他揽过我的肩带我去饭店,在桌前,他扯过我的手,甚至就连在卧室里他拥抱我的都有!我瞪大瞳孔,只觉得手臂上的一根根汗毛全都梗了起来,“你……你一直派人跟踪着我?”
他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却偏偏没有来救我。想到这里,我狐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失踪的当天,我就报了警,但你知道,如果警察能够找到人,这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人口失踪案了。”
他自嘲一般朝我笑了笑,“还得感谢你用李云飞的手机打的那通电话。”
他这一笑,穿过昏黄的车灯落到我的眼中,带着淡淡的苦涩,我的心跟着一阵抽紧。“为什么找人拍照片,却不来看我?”
我的眉头紧紧蹙起,此刻的靳寒,又恢复成从前那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他仿佛伸出一只上帝的手臂,我们则全部都是他的玩偶,被他牵动着头顶的线,任由他摆布。额头突然被人敲了一下,“是不是傻?如果我不能想办法救你出来,去看你又有什么用?”
“你才傻,报……”我捂住了自己的嘴,的确,假如报警,惊动了乔炳连不说,我在自己家里,什么事都没有,或许到时候警察还会以浪费警力为由要求他罚款。“是袁凌欢打你的电话,你的这个朋友,也是有够能说,跟我说了整整一个晚上,从你读小学一路讲到你大学毕业工作。”
似乎是真的叹服,靳寒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噗。”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能想象一向嫌烦的靳寒,忍着聒噪听袁凌欢巴拉巴拉的时候的表情,可……这丫,竟然敢就这样将我老底揭出来!我打开手机,看了眼当天的通话记录,时长是五个小时……“她说你恨你父亲,是因为你在高一那年,发现了他出车九。”
车经过收费站,一路无阻地朝着D市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的声音在深夜中像一首低哑的大提琴演奏曲,“我就顺着这条线,派人去光城找,最终还真幸运地被我发现了。”
说着,靳寒将车前的盖子打开,从中拿出一个淡黄色的文件袋递给我。此刻的我,除了惊愕之外已经没有其余的表情,为什么我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却被靳寒轻轻松松在两天之内就找到了?我直接将纸袋撕了开来,里面一沓厚厚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最上面的一张是乔炳连笑着抱着一个小男孩的照片。小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模样,长得白白嫩嫩,穿着一身得体的小西服,后面背着书包,镜头里他扑在乔炳连的身上,我看不到他的正脸,可乔炳连那幸福的笑容却刺痛了我。捏着纸袋的手渐渐收紧,这样的笑容,曾经也在我的童年出现过!我一张一张翻下去,照片里乔炳连那一身西服,显然是那天他回道别墅穿的那一件,原来他后来摔门离开,就是去了那里。照片里的女人的确年轻貌美,我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盯着那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抢走了我的爸爸,抢走了我的家庭,让我的人生从高中开始就坠入到了地狱。看着照片里这个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男孩,不,他就是个魔鬼,对,魔鬼!我抬手猛地扯碎了照片,几十张薄薄的照片被我撕得满车厢都是,眼泪在这一瞬间如同溃了堤的洪流,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溢出。如果没有这一对母子该有多好,我不用每天晚上隔着墙壁,听着主卧里压抑的哭泣声,我也不用每天活得像一个女斗士,就连睡觉都不敢卸下心防。可现在,这一切都晚了,我的手里紧紧揪着一把碎屑,“把她们的地址告诉我。”
靳寒似乎被我的这一系列动作给弄懵住了,正好这时车开到了中转站,他停车,拉过我的手,“何必这么遭罪自己?不疼么?”
我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自己的话,“把她们的地址给我。”
手心的红痕在靳寒的抚摸下冰冰凉凉,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拉开车门,牵着我的手走了出来。“你朋友说得对,这件事对你的刺激太大了,我不该给你看这些。”
靳寒一遍一遍地抚摸着我的手心,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因为照片的棱角而割伤的地方给愈合起来,“乔西,想哭就大声的哭吧,你老公不嫌弃你。”
中转站的附近开着一排乱七八糟的小店,不停闪亮的五彩斑斓地光照在靳寒的身上,而他在灯光下,强势地将我按在他的怀里。我依偎在他的怀中,脑海中闪过的是一幕幕儿时的记忆,出现的最多的一次画面是,小时候我爱吃糖,可晚上刷完牙之后姚女士是严禁我吃东西的,那时,我就会躺在床上,偷偷地叫着“爸爸,爸爸,我想吃糖。”
紧接着,一个男人就会趁他妻子不注意偷偷的摸出一颗彩虹豆,就丢到我的嘴里,有一次我吞得有些急了,猛地咳嗽起来,漏了陷,于是男人被妻子揪着耳朵,狠狠“揍”一顿。再后来,男人身上的酒味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少回家。什么都变得朦胧起来,渐渐地,我便什么都没有了。我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趴在靳寒的怀里放肆地流着疼痛的泪水,喉间散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