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坳码头的位置不算偏僻，出城不到两公里便是，那里不论早晚都有许多装货卸货的工人，安全系数也是有的。正因为如此，安安才大方地提出今晚赶过去。看黑匣子里记录的那些画面中那个胖子司机多数时间都是在夜里八点半左右抵达码头的，倘若她们现在赶过去，时间是很充分的。祝景笙把碗筷放进厨房里，走出来时捂着肚子：“安安，我忽然肚子有些不舒服，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再陪你一起出去。”

“好，你稍微快一点。”

“嗯，会的。”

祝景笙刚关上洗手间门，走到马桶上就发送了一则短信出去，很快，那头的人便回复道：路上堵车，你想办法拖延她二十分钟。祝景笙眯了眯眼睛，收好手机蹲在马桶上放空。默了默，又想到什么，上微信找之前那位懂电脑的男同事。她问他，有没有办法通过她给他的一个手机号定位到那人的位置，很快，对方回复说可以。正在她道完谢准备把手机号码发送过去时，对方发送了一条信息过来说：帮你查可以，但是你今晚得和我见一面。祝景笙的心咯噔一下，手指稍微哆嗦下问对方是什么意思。他回：和老婆吵架了，今天心情不太好，喝了些酒，打算去酒店歇着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帮祝景笙的忙，除非她答应他帮她定位那个手机号码，而她则今晚陪他在酒店共宿一晚。成年人之间，暗示就已经够了。祝景笙关掉了手机，没有再回复，咬着牙沉默许久，直到门口响起安安的敲门声：“景笙，你还没有完吗？时间就快来不及了，我们还得去打车呢。”

祝景笙隔着洗手间的玻璃门看着外面坐在轮椅上的安安的轮廓，秀气的眉拧着：“安安，五分钟，再有五分钟就好了。”

“那我去穿外套，在客厅里等你。”

“好。”

祝景笙是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时才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安安坐着轮椅不太方便，便没有去开门，只眼睁睁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满眼都是防备。“景笙，是你的朋友还是同事过来拜访了吗？”

祝景笙出来，安安便眼神发直地盯着她看。她之前已经跟沈柯说过让他不要再过来，否则很容易给顾厉琛发现，所以她相信不会是沈柯。祝景笙没有回答安安，而是径自走到玄关，透过猫眼看了眼外面的人后，开了门。当顾厉琛那张俊脸赫然映入安安的眼帘时，她胸口一震，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什么，笨拙地推着轮椅想躲进屋里去，可即便她瘦了再多，却还是好几十斤的人，双手的力气去推那轮椅尤为不方便。她想躲，却已经是来不及了。顾厉琛连鞋都没换，匆匆进来将安安拦住。和顾厉琛近距离对视，安安的目光滞住，心里有一头小鹿在四处乱撞着，撞着她疲惫不堪的四肢百骸，沉默几许，她别过头去不在看他灼灼的眼光。“景笙，他怎么会来？”

安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质问的味道。“是我告诉她有事联系我的，”顾厉琛抢了话茬，牵着安安的手柔声道，“安安，我早就知道你还活着了，我之前已经来过，你不用躲我了。”

听到他直白的话，安安的心口又是猛地一顿。祝景笙抱歉地看了安安一眼，“安安，我不能让你去码头冒险，黑匣子的事情你就交给顾厉琛吧，他不是认识那个刑警么，他们比我们有办法得多。”

安安看着祝景笙，无可奈何至极。寥寥数语，祝景笙就把她给彻底出卖了，黑匣子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想让顾厉琛知道的，这背后涉事的人极有可能是顾家人，那可是顾厉琛的至亲。她和顾厉琛之间本就隔着两条人命了，如今她若是再当着顾厉琛的面把另外的人牵扯进来，抑或是跟残忍地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顾厉琛，让他和那人对峙，她得是个多蛇蝎心肠的女人。表情，变得为难了许多。安安的脸被顾厉琛温柔地摆正，他深深地看着她，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她脖子微微后仰两分将他躲开，动作显得疏离陌生。顾厉琛的手落空，讳莫如深一笑。“安安，你没有想过其实我也不蠢么？”

顾厉琛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把安安听得有些愣愣的。“你能怀疑到的人，我也想得到。”

“什么……”顾厉琛来了，祝景笙便抽空出了一趟门，搭出租车远离了市中心，到破旧的老城区后走进了一家超市，在入口的地方摸索了近十分钟的手机，最后出现了一位老妇，递给了祝景笙一张超市寄存物品的柜台的取票码。祝景笙盯着老妇的背影多看了两眼，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她才走两步到寄物柜前，扫码，打开柜门，将那里面用一个黑色口袋装好的小东西拿出来塞进包里，动作一气呵成。手机提示了扣款短信，看到短信提示中所剩的余额时，她皱了皱眉头。从超市边走过一条暗巷，出去才能打到出租车，秋天攥着包往外走，因为天色已暗，她的步伐有些快，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好像有脚步紧随在自己的身后。她不敢回头去看，步伐更快。跑，跑得飞快。却耐不住手腕终究还是被腾空冒出来的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那一瞬间祝景笙抓着自己的包朝着那人砸过来，却只听见一道熟悉男声：“景笙，是我。”

祝景笙惊魂未定，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刚才被自己当歹徒打的人是沈柯。“你……”祝景笙匀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他，“你大晚上跟踪我干什么？你疯了是吗？”

她就说从出租车里下来往超市走时就感觉暗中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的，本以为是刚才电话里那个人派过来故意跟踪监视她的，从头到尾她的心悬得紧紧的，就连手机都换到了拨打110的界面蓄势待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