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队伍,白家军的旗帜迎风招展。那是一头威武不屈的狮子,活灵活现,被针线勾勒于旗帜之上。这是白明微父亲所定的图案,虽然狮子不是传统意义的瑞兽,但却代表着“勇猛、威武”。白伯远定下这图案时曾说过,白家军不是天选之军,但也会像狮子那样,以平凡之躯战胜强敌。白明微再度率领另一支白家军北伐时,并未换了旗帜上的图徽。她希望每位白家军都是老练的战士,白家军里没有懦夫。她也一直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此时她一马当先,金色战甲威风凛凛,红艳艳的披风猎猎作响。当她握剑回眸时,整齐划一的队伍,抬头挺胸的战士,依旧令她心潮澎/湃,久久不曾停息。城门在望,姚城的大门之下,除了伤重不宜动弹的白琇莹,所有的女眷都来了。包括那萝卜头大的孩子。城墙之上,是白家军的将士,旗帜飘扬。城墙里面,是欢迎他们凯旋而归的百姓。小传义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手中捧着一只碗,稚气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传义恭迎大姑姑凯旋而归!恭迎白家军的将士们凯旋而归!”
众人随后附和:“恭迎白家军将士们凯旋而归!”
白明微翻身/下马,不顾伤口的疼痛,走到白传义面前:“我们回来了。”
小传义仰头,冬日金阳洒在白明微金色的战甲上,那抹英姿飒爽的身影也映入他的眸底。他褐色的眸子由浅转浓,最后欣喜地道:“白氏传义,为凯旋而归的众将士,洒下祝捷之酒!”
“愿白家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愿这这天下在将士们的护卫下迎来太平!”
二嫂递来艾草与菖蒲,小小的孩子一手端着沉重的碗,另一只手用艾草与菖蒲蘸了酒水,洒在白明微身上。出征前的去秽酒。凯旋时的祝捷酒。前者是寄予祝福的酒,祝将士远征顺利。后者是溢满欣喜的酒,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祝福他们平安归来。白明微站在众将士面前,迎了这祝捷之酒。直到传义与白家的女眷让出一条路,白明微复又上马,率领大军陆续进入姚城之中。百姓们左右两列,站在大道两旁,恭迎白家军得胜而归。白明微与众将士抬头挺胸,整齐划一地走在姚城的街道/上。这一刻,他们万众瞩目。荣耀而归的他们,受到了姚城百姓最真挚的欢迎。经历了平城百姓的送行后,又有姚城百姓的迎接,白家军的每一个人,都在此时以身为战士为荣。他们昂首阔步,以最矫健的姿态,向百姓们展现他们勃发的英姿。小传义的目光,一直黏在白明微身上,直到白明微的身影被身后的队伍挡住。他赞叹一声:“大姑姑真英武!”
站在他身后的二嫂揉揉他的脑袋:“归来就好,没有什么比平安更重要。”
二婶不懂,这不仅是称赞,也是小小孩童有了自己崇拜与敬仰对象的表现。小传义望着眼含激动泪水的婶婶们,露出浅浅的笑意。这些婶婶们,不比大姑姑懂他,不知晓他小小身躯里早已生根发芽的远大抱负,依旧把他当作个孩童。只有大姑姑,让他觉得努力得到了认可与尊敬。在这方面,大姑姑无疑是最特别的。然而他也很感激,在母亲要求他承担属于男儿的责任时、在大姑姑已经把他当做一个努力向上的大人尊敬时。还有这些婶婶们,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孩童,给予他孩童需要的关心与爱护。这才不至于让他,早早就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他希望自己能和所有努力奋斗的人一样,在命运中挣扎向上,但也希望自己能在这过程中,不至于丢失童心。因为他知道,孩子的心是最干净的。他可以以一个大人的姿态去接受试炼,但必须保持一颗孩童般纯真的心。否则,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究竟几岁了?又走着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好在,家人们殊途同归的关爱,让他不至于迷途。站在墙上的刘尧默默注视这一切,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但他玩世不恭的眼底,也印上那一道修竹般不折的影子。他也会想,这样好像挺威武的。待长长的队伍走到长街的尽头,接受了百姓的欢迎,白明微才命将士们前去休整,她则匆匆前往白琇莹的养伤之处。当她亲眼见到白琇莹还鲜活地躺在床上时,不由长长舒了口气,可接着,她又心疼起白琇莹的伤。无论是性格使然,还是因为身份桎梏。她虽心疼,但却没有表露太多。白琇莹先开了口:“长姐,我跟你说,我没有屈服,更没有出卖白家军,我还亲手杀了杀害父亲的北燕副将,我没给你丢人吧?”
白明微笑了:“我的妹妹一身傲骨,我骄傲都来不及。”
白琇莹伸出被绷带捆着的手,轻轻地盖到白明微手上:“长姐觉得,我够资格做你的妹妹么?”
白明微郑重点头:“六妹,长姐为你感到自豪。”
白琇莹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在努力跟随长姐的脚步,尽管长姐离我很远,但我一定不会落下!”
真是一只好胜且充满干劲的小豹子,白明微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许久,她哽声道:“六妹,对不起。”
白琇莹知晓她的歉意来自哪里,连忙道:“长姐,你要是丢下一切来救我,我一定会看不起你。”
“我心目中的长姐,我所尊敬的长姐,一定是那个无比冷静睿智,把使命和职责放在一切前头的白明微。”
白明微反握住白琇莹的手:“但是,长姐先是你的亲人,才是这白家军的领头人,若是失去妹妹,长姐的心也会很痛。”
听了这话,白琇莹忽然哭了。她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说:“长姐,我对不起你!是我小心眼儿,是我娇纵任性,以前总是和你对着干,长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明微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你是我最小的妹妹,是我最亲的人之一,我怎么会舍得记恨你,又何来原谅之说?”
白琇莹泣不成声,抱着白明微的手哭了好久。一旁的俞皎与赶来的嫂子们相视一笑,脸上流露出的欣慰,一目了然。这两人从来就不对付,每次见面,六姑娘都会想方设法挑衅。此时两人的和解,却是无比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