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北燕大军兵临城下时,男人用骨气换过一次命,自然也会再用骨气换活路,这玩意儿于他而言,已经不值钱了。此时兵已在颈,还有一颗人头血淋淋的摆在眼前,男人没有过多犹豫,他颤巍巍地点点头:“是……是……”因为这个动作,利剑又划伤脖颈肌肤。男人惊恐万状,登时把所有都招了:“是他吩咐,因为他说没救了,向北燕人投诚,是唯一的办法。”
“白姑娘,你要这么想,如果当时我不把门打开,将士们负隅顽抗,最后岂非落到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是我打开了大门,这才不至于一个活口都不剩,我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啊!”
白明微冷笑连连:“好一句不得已而为之!你可知就因为你的这个举动,上千守城将士被俘,因为他们不肯归顺,全部被北燕人坑杀!”
“我宁愿他们战死沙场,也不愿他们以这种方式死去,做了这些事后,你怎么还能高枕无忧,享受你通过出卖别人得来的一切?都不会做噩梦么?”
男人闻言,顿时大怒:“我对东陵忠心耿耿,最后得到了什么?反而是北燕人,他们许我荣华富贵,我就想过好日子,东陵给不起,去拿北燕的,何错之有?!”
白明微笑了:“想活着没错,想富贵也没错,你要拿自己的命去拼,我敬你是条汉子!但千不该万不该踩在同袍尸体上去拿,更不该拿别人的命去换!”
男人冷笑:“那是他们活该!我给他们创造活路,只要他们归顺北燕人,不就不会死了?是他们的愚蠢害了他们的性命,你怎可怪在我头上?!”
这便是叛徒的想法了,和这样的人,讲什么道理气节?在他们看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自己的利益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谁挡了他们发财的路,他们会不择手段清除障碍。这能说他们有错么?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的追求没有错,人的贪欲也没有错。但绝对不该踩着别人的尸体去攀登高峰。当决定用别人的命去换财富时,就已经大错特错了!白明微脚下用力,鲜血瞬间自男人的唇角溢出。烛光跳动,照见她溢满杀意的雪亮眸底,她的声音,也是那般冰冷:“我不与你废话,杀你这种人脏了我的剑,把李贤昭的一切都告诉我,否则这剑脏了也就脏了吧!”
男人无从反抗,只得如实招来:“我只知道他和北燕人有勾结,就这么多了!”
白明微没有言语。叛将李贤昭被父叔兄长下狱,可他逃离之后,平城便开始有百姓失踪,最后才有的阴山一战。白明微已经可以肯定,李贤昭与北燕人必有勾结。然而她不觉得能从这些小角色身上得到什么的消息,只是因为另有打算,所以故意这么问罢了。忽然,白明微微微偏了一下身子,长剑掠过她,钉在男人的腹部。温热的血流出,染红了男人的衣衫。就在男人断气前,白明微望着生命的流逝,神色极为平静“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死不屈,也不肯做他族奴颜媚骨的走狗,就是不想像你这般,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去。”
“为国捐躯或许无人铭记,死前也不一定没有丝毫后悔,但至少保有为人的尊严。体体面面死去,并不比风风光光活着难,而你,两者都做不到了。”
说完,白明微拔出嵌在墙内的剑,转身迎向齐聚院中的北燕人。男人眼中的光渐渐涣散,意识完全消失前,他看到雪光映出一道不折的身影,面对如潮水般涌进来的敌人。她从容不迫,傲然立世,一袭黑衣在纯白的底色中如此分明。男人唇角扯了扯,他从前本也是这样的人,到底在哪里丢了坚持呢?这个答案,他再也不会知道了。“杀!”
被断了手指的元将军一声怒不可遏的嘶吼,北燕士兵如潮水般涌向白明微。无数的长矛与利剑刺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咆哮着要将白明微吞没。面对如此狠戾的进攻,白明微面无惧色。这院子的空间一共能容纳多少人,她心里大概有个数,就算这院子里站满了人,也在她可应付范围之内。然而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屋檐一旦攀上弓箭手,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一次,白明微没有挥剑进攻。那柄萦绕着神秘微芒的神兵,在她手中以绝妙的手法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将她周身笼罩在剑气保护之内。刺来的长矛与利剑,触碰到剑气时,都如同砍在棉花之上,没有任何着力的感觉。紧接着,剑气形成气流,将刺来的兵器吞噬,纷纷脱离主人的手。劲风激荡,卷起墨发飞舞。漫天刺目的剑芒种,白明微伸手握住剑柄。她一声轻叱,那些被她剑气卷起的兵器在空中有瞬间的凝滞,随即裹挟着强劲的力道四下飞散。“夺夺夺!”
一阵密集的声音响起,躲不开的人便绝了气息。而白明微此时已掠至屋顶,黑衣如墨,襟袖飘摇,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风轻云淡地瞥了众人一眼。她说:“元将军,再会。”
望着白明微离去,元将军并未气急败坏地追杀,而是问身边的人:“短短两日时间,死去四名向北燕投诚的东陵人,可查出白明微的意图?”
身侧的下属立即回禀:“白明微刚刚逼问关于李贤昭的事。而这四人,都与李贤昭有牵扯。”
元将军默然良久:“此事决不能让她再查下去,命大家都带上毒药,下次务必要一举将她击杀!此女,断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