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护卫赶紧上前将马同舟拉起来。夏白安见状，上前扫开几个护卫，又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病人，深深皱起眉头来，只是俯身为病人阖上眼。“节哀。”

她低低的叹了一声，见几个护卫也都为难的挤在屋子里，吩咐，“可以将这位士兵带走了，切记好好埋葬，能从他身上得到关于疫病的消息，是为后人、为百姓们造福。”

护卫们也都是士兵出身，听到夏白安这么说，有两个人悄悄红了眼眶，挺直了脊背过来抬人。马同舟还在哭，夏白安倒也没阻止，反而走到王大夫的面前。“这几个病人到底都是怎么死的？”

“就是病重死的，别以为你跟着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翻身做主子了。我叫他不要哭哭啼啼，你到这来打我的脸，眼底还有没有一点长幼尊卑了！”

王大夫怒斥。背后，马同舟还在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夏白安只是淡淡扫了王大夫一眼，边走到桌案上将几人两天用的药都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几个大夫眼见她如此严肃，都纷纷退开，只有王大夫迎上前：“喂，你做什么……”“丞相大人到！”

门外，有护卫高喊。王大夫一愣，正要回过头去，脸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几乎都被掀翻在地，手臂磕在柜子上，疼的他张口就骂：“你他娘的小贱种……”“庸医！”

夏白安死死捏紧了手里的字条，似乎没看见云瀚义已经站在门口，走到王大夫的面前，弯身而下，指着药方上的两味药材：“火雾草是治寒症的，虽然也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热症，以毒攻毒，可这计量！却是索人命的！”

王大夫见夏白安的脸近在咫尺，甚至是满脸愤恨的模样，被吓得连连捂着脸后退，惊恐的大喊大叫：“这不是开始试药么，谁能保证剂量就一定是对……”“那你难道不知道火雾草怎么用吗！半钱足矣，两钱下去治热症，这是杀人！”

夏白安突然拦下了那担架，将上面的白布揭开，指着上面已经青白的尸体，对着王大夫说，“是你，杀了他。”

王大夫整个人如置冰窖。夏白安眼底却满是愤怒和难以置信。为何她才离开两日，三个病人就病发身亡，只因为这些庸医的存在！她抬头，扫视过眼前一众大夫：“他不会用火雾草，难道你们也不会吗！”

不少大夫都纷纷低下了头，倒是角落里济世堂的大夫战战兢兢的开口：“我们没用火雾草，而且……王大夫照顾的病人哪里让我们动，药方也不让我们看，这谁知道……”夏白安呼吸一窒，突然捂着胸口踉跄了一步，只觉得一股血腥冲上喉咙。她可能是熬夜熬傻了……竟然这个时候气急攻心，这是猝死的前兆啊。她慢慢平复心情，肩膀却被人轻轻的扶住，她正抬起头，就看见了云瀚义方正的脸，以及眼底的肃杀：“王大夫，夏大夫所说的事情，字字属实吗？”

王大夫大惊，马上翻了一圈，跪在地上将头磕的震天响。“大人明察，夏大夫定然是舟车劳顿，神志不清了才污蔑了我，我真的只是为了治病才加大药量的，夏大夫当时并不在场，怎么能够言之凿凿是我杀了病人！”

他竟然还会颠倒黑白！可偏偏这两日自己的确是出去了。夏白安转而看向了几个大夫，大夫们也都纷纷避开了目光，似乎不想出卖王大夫。比起一个死人。他们何必检举一个身负独门医术的大夫呢？这不是给自己未来学医添堵呢么！几人的沉默，无异于是让夏白安喉中的腥甜涌动的更厉害。不行，不能生气。这口血吐出来，就真要被气死了！夏白安反复想到以前的各类医闹，渐渐平息下来，缓缓阖上眼，没有说话。云瀚义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最终还是将她带了回去，马同舟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肯再让王大夫他们医治半分，祁明也只好由着他去。夏白安回到房间，才注意到云瀚义一直扶着自己，当即将消毒的东西也给了他一份，咂摸过嘴里的铁锈味道，哑着嗓子开口。“让丞相大人看笑话了。”

“非也。”

云瀚义却摇摇头，“医术之事，我分不清谁对谁错，可你两日内就能找到两种病症的来源，且吩咐我的下属得当，我自然更信你几分。但今日可能让你受委屈，也是暂时的……京城里的大夫本就不多，能找来这些已然是极限，若是再……”“我明白。”

夏白安跟着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抬头看着云瀚义，“可是丞相大人，这些事情追根究底不是您的错，您不必露出这般歉疚的表情。”

“我……”云瀚义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眉间拧着。他，竟然是在对夏白安感到愧疚吗？而夏白安则回看他，正色道：“既然我回来了，必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还请丞相大人信我，将几个病人都安置在我的身边，至于王大夫……我可听他们的经验之说，却不会用人命来试药。”

背后的马同舟听着，也热泪盈眶的朝着云瀚义跪下：“丞相大人……属下，属下愿意为夏大夫试药！”

“你们……”云瀚义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余光又瞥见那最后一具被抬出去的尸体，想起方才那一众大夫讳莫如深的样子，最终还是沉重的点点头，“这几个病人，就暂时交托给你了。”

“多谢丞相大人。”

夏白安微微拱手，带着马同舟回药房里，仔仔细细的给他检查一遍。云瀚义看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就见祁明正送翠花和两个孩子进来，急急忙忙的去找夏白安，翠花嘴里还念叨：“咱这是运气好，遇上活菩萨了……等会儿进去，要叫恩人姐姐，可明白了？”

“是。”

两个小娃娃忙不迭的往里走，手里还抓着几朵墙根处的野花，似乎是要给夏白安。云瀚义站在原地看着，边听着祁明将前因后果说完，目光越过窗户，看着夏白安身边围满了人，目光深深。祁明问：“丞相大人，是在看夏大夫诊治吗？”

云瀚义却说：“我，是在看民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