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证词上已经被按了手印画押，其罪状也一一写明。仿造林青崖的笔迹，伪造文书证据。伪造刻章，借此让假文书看起来更为真实。夏白安仔细辨认上面歪歪扭扭的文字，倒是和林青崖仅剩的几张字画有几分相似的神韵，只是笔锋有些太飘了。“既如此，我们两种证据都已经找到了，只要将方厚德带上大理寺去作证就可以了吧。”

夏白安将证词重新放回墨澈的手里。谁知墨澈和敖平川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夏白安不解歪了歪头。直到墨澈将她带入柴房旁的一个隔间里，床榻上挂着破布帘子，只有一只血迹斑斑的手露在外面。血腥味弥散在房间里，无法消散。夏白安皱起眉头，走上前落座，给此人把脉和治疗手臂上的伤口，心里一惊。这个人的内脏多处受损，而且失血过多。只是……他大口大口喘息个不停，却只能隔着破布帘子听见粗重的呼吸声，和几个气音。“这到底是谁？”

她回头问墨澈。墨澈和敖平川将门关上，告诉她：“里面的人就是方厚德，我们用了点小手段，才逼迫他写下了这份证词。”

“你们到底把人打成什么样……”“你只需要保证他伪造文书的手没有折断就可以。”

敖平川直接避开了夏白安的话题。夏白安嘴角一抽。就算隔着帘子，她也能想到里面的人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殴打，而且这条还算完好的手臂一直颤抖不止，应该是疼的。不过，对于这样的病人，她也没什么怜惜的意思，完整的给他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就朝外走去。“外伤最好都收拾一下，屈打成招而得来的证词的确不太好当一手证据，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

她仰起脸来问墨澈。墨澈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勾了勾唇角，将她拉出门外，只留下敖平川一人在屋中看守方厚德。“方厚德的证词只能作证一部分，林青崖去过图雅部落也是事实，难以辩驳，我们接下来需要找到他去哪里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必须合理合法。”

“他被捉回来的时候，难道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为自己辩解吗？”

夏白安大惊。林青崖当时虽然已经是被困在箱子里，但在被送到箱子里之前，他应该是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一二的。墨澈却抬眸：“林青崖当时的呈堂证供，据说是在途中流民暴乱的时候被遗失了，而林青崖身体情况不行，大部分时间都没有醒来，官员们也不想随意为他开脱，一概说没见过，不知道。”

“岂有此理！”

夏白安气得直跺脚，这古代就能完全不顾律法规则行事了吗！她愤愤的拽着墨澈的一只袖口，“这不是摆明了要将林青崖置于死地吗？你们之前说要找那个什么部落的人，有什么其他消息吗？”

“有一点，但此事，我们不太方便出面。”

墨澈说完，悄然附耳到夏白安的耳边开口，“图雅部落的人当时的确逃窜四处，无所踪迹，但据莫家的狱卒从林青崖那里听来，他当时还收了一些图雅的难民到黎国边疆，但自己下狱之后，那些奴隶很有可能被人牙子贩卖到各处。”

人牙子……是了，边疆虽然守备森严，很难有那种拐卖良家子去当奴隶的例子。但总有些富商和权贵需要源源不断的仆从来，人牙子便学会在边疆骗一些其他部落和国家的人过来当奴隶，往往能卖更贵的价格。若是图雅部落和黎国的人有所不同，保不准那些人牙子不会行动。“按照京城的规矩，一般都是府中的当家主母才去找人牙子买人，所以你们希望我去打听一下？”

“嗯。”

墨澈点点头，反倒是有些诧异她对这些事情的理解，“你学京城的规矩，也很快。”

“都是之前金尚阁的老板告诉我的，不然等着你和孩子们告诉我，那要到猴年马月了。”

夏白安笑着抬手给墨澈整理好衣领子，问他，“但我没有见过图雅部落的人，他们有什么特点吗？”

“骨架比我们略大，瞳仁的颜色偏灰色，因为常年在雨林里生活，皮肤偏黑。”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夏白安点点头，正要离开，手腕却被墨澈轻轻拉住，下一刻，墨澈低头为她将还翻折的袖口给整理好，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掠过夏白安的手背，泛起阵阵暖意。墨澈弯身，夏白安正巧能看见他丹凤眼上薄薄的一层长睫，软绵绵的。只有自己能看见这一幕。夏白安如此想着，鬼使神差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扫过他掠过眼角的碎发，挂到他的耳后：“你长得真的很好看，这个角度也很漂亮。”

墨澈抬眸，被长睫所覆盖的冰冷眸子，迅速倒映出夏白安天真的神色。“漂亮，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但我真的没你漂亮。”

夏白安笑盈盈的凑上前，知道他给自己整理衣袖，心里对他没有一点点害怕和负担，踮起脚尖凑近他，“你帅的时候很帅，但现在这幅居家好丈夫的模样的确称得上漂亮二字。”

“……”墨澈的薄唇紧紧民成一条直线，丹凤眼底的寒意一瞬间被击成粉碎。夏白安脸上的笑意更浓。逗平日里冷冰冰的大帅哥也挺有趣耶……“你这般夸赞，我便收下了。”

墨澈却突然开口，眼神深邃的抬手掠过夏白安耳边的两个耳坠，眼神愈发温柔，“这耳坠竟是有些配不上你了，下次，应当选红玉来。”

耳坠配不上她……那耳坠像是盘着龙，雕工精细，哪怕是崭新的都绝非凡品。可墨澈竟然说，这耳坠配不上她。真是疯了！夏白安的脸突然涨上热潮，那双染满笑意的眼里满是惊慌，左顾右盼起来，最终只是尴尬的挠了挠脸，就急急忙忙的提着裙子往外冲。“……我先去办正事了！”

墨澈站在原地，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不经意流连过指腹上的温度，喃喃：“真是……你自己的事情，难不成便不算正事了？”

这女人，虽然木头，时不时的逗弄倒也是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