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安带着墨澈来到蟒蛇村如今的聚居地。蟒蛇村的人本来都住在山泉下游,只是丞相得知了蟒蛇村村民的无知,甚至导致人服用毒草,加之一些迷信,在疫病之时还惹出许多渴水症的乱子,故而将他们所有人都安置在了这边的山脚处。蟒蛇村的人在疫病之内死了不少人,本就不多的村民,此时零零散散的在山脚处搭建棚子居住,多是些老人孩子,年轻力壮的男人应当都到后山里去找吃的,或者是下山搬府衙送来的米面粮食。夏白安和墨澈在不远处观察。墨澈问:“她们迷信于各类神明,绝非一日之功,就算你真的出面,他们也不会改变多少。”
“话虽如此,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事情便无法改变。”
夏白安整理好自己被山风吹散的长发,褪去发簪和首饰,将值钱的东西都送到墨澈的怀里藏着,只用绷带将自己的头发高高束起,“走吧,我再去给她们治病几个人,教训一番那几个卖符咒的,便到此为止。”
墨澈将她送来的东西藏好,紧跟在她身后。这根本就不是夏白安应该管的事情。甚至是多此一举的事情。可墨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不字,而是看着她来回于村民之间,仔细说道,又去查看病人,蹲在小土堆旁边为人看诊治病,嘴里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似乎只为了让村民们少些迷信。墨澈帮忙教训了那几个卖符咒的人,便退居一旁,静默的等着夏白安为其他人诊治。就在此时,有人从他背后走来,脊背贴在他身后的大树上。墨澈与那人隔着树干说话。“你已经回到京城数个月,事情却迟迟没有进展。”
那人说。“遇到一些麻烦。”
“你口中的麻烦,莫不是那位漂亮女子?”
那人从树干处走出来,拉下黑漆漆的帽檐,和墨澈并肩站在一起,远远的注视着夏白安,“她,配不上你。”
话音刚落,无名的寒意骤然席卷了那人。那人浑身一颤,生生朝外挪开了一步,身子轻颤的转向墨澈,唇齿磕碰,说话也不清。“你,是认真的?”
“无关乎认真与否,她有和我并肩而行的资格。”
墨澈敛眸,指腹摩挲过她卸下来的耳坠,“无需谁在此事上,对我指手画脚。”
那人吞咽口水,看着他深情的目光流过耳坠,又悄然的后退了一步。“如今黎国人心大失,时机正好。你若是没办法深入朝廷,假借报仇之名获取消息,其实我们的人也可以……”“不可操之过急。”
墨澈打断他的话,侧目扫去,眼底寒光乍现,“云瀚义、林青崖此等忠臣尚未对皇帝死心,平明百姓亦未真的怨怼于皇帝、准备揭竿而起。如此时局,你拿到再多的东西,也永远无法重夺荣光。”
他字字轻声,却又如同锤子,轻轻敲打在那人的心头。那人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朝着墨澈深深鞠躬。“既如此,接下来还有何吩咐?”
“安王。”
“安王?”
那人楞了一下,旋即想起了什么,“黑哥上次倒是提到过,你与敖平川和他见面时,有过安王的消息,可他到底是黎国皇族一脉……”“我们手中的刀还不能出鞘,为何不借他人手中屠刀一用?”
墨澈收敛目光,却见夏白安正从人群里站起身来。夏白安一身青绿色的长裙,和四周灰黑的人群格格不入,她那张脸蛋稚嫩,说出来的却都是教训的说辞。那头高高束起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墨澈的神色又和软下去。直到夏白安忽有所感的回过头,四目相对,墨澈又撑起脸上的清冷,面露几分不耐,借此催促她早早回到自己身边。果不其然,夏白安只看了他一眼,便知晓他已经诸多不耐,提着衣裙朝他奔来。身旁那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嘴巴嗫嚅着什么,最终只是留下一句。“成大事,牺牲诸多。你,可真想好要带她入泥淖。”
语毕,那人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片黑色的衣角。墨澈的指尖僵硬了一瞬,而夏白安却已经凑到他的面前,目光紧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气喘吁吁的说:“刚才你在和谁说话?我瞧着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
墨澈收敛心绪,将珠宝首饰交还给她。夏白安回头以眼神警告了几个村民之后不许乱来,便着手为自己整理发饰,墨澈时不时站在背后为她帮忙,指腹掠过她的后颈,又问:“这京城里外,你到底认识多少人?”
“不是认识的人……”夏白安索性自己绾发,将发簪都交给墨澈,毫无防备的露出白皙的脖颈。背后的野兽只是目光沉沉,满意而贪婪的盯着那截脖颈,便按捺着多次抚过,在那白皙的脖颈上留下自己的温度的冲动,细致的为她盘好头发。“既然不认识?何来熟悉?”
他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在外为难民们治疗的时候,曾遇到一个人救了我?不知怎的,我觉得就是刚才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外村来问路的,我随意打发了。”
“啊……原来是这样,其实我还想跟他道谢来着。”
夏白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到头发绾好,收回支着头发的手,回身抱紧了墨澈的手臂,“我刚才给他们看病,顺便打听了一些消息,疫病似乎都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到皇帝面前为你说话了。”
“好。”
墨澈弯身将她抱起,抬头竟见天边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午膳都还没用呢。时间倒是过的飞快。“咕——”“……”墨澈低头看捂着肚子的夏白安,一句嘲讽没说,径直将人抱着下山,快步朝着京城而去。疾风从脸上耳边呼啸而过,夏白安默默将头埋进墨澈的臂弯里,莫名的心安。两人回到府中时。敖平川已经回来,只是他正和五月在院子里吵架,四个孩子乱作一团的围在两人身边规劝,偏偏那两个大人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叔叔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你记错了,祭祀婆婆记下的才是对的。”
敖平川怒斥。五月也不遑多让:“事实还未分明,你怎么就能说的这么肯定,前来屠杀我兄弟手足的,的确是黎国林青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