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的时候就听见了,但就是装没听见,一是不想搭理他,二是面前的男人简直可以说是目前遇到的敌手里最难缠的一个,他不能分心,也不想为某个混球分心。只不过郁教授如同坚冰一样的心脏,没扛住李医生的第三声呼唤。这一声,就让他乱了节奏,本来就被邵励城压制着,现在又出现了破绽。强手过招,抓的就是一瞬之机,成败也往往在一瞬之间。邵励城长腿一翻,对准了郁淳的破绽,凛厉的脚跟就要砸向他的颈子。李正亭的眼瞳急速一缩,整个身子都弹了出去,一边急喊着,“老大脚下留情,那是我媳妇儿!”
一边双臂围扣上去攥住了郁淳的脑袋,抱住人,转过身,自己用自己的背去挡。他是最清楚他家老大的腿有多快的人,因为平时老大没少踹他,一踹一个准。邵励城听见了他的话,表情登时又是诡异又是恶心的,腿劲儿已在同时猛然撤回去,但也只来得及收回一半,所以那一脚还是踏到了李正亭背上。即便只有一半的力道,抱着郁淳的李正亭仍然被踹飞了好几步远,连带着他怀里的郁淳都跟他一起摔了出去,两个人摔成了一团。“哎呦……疼死我……”李正亭压在郁淳的身上,哀嚎着,死死地压着人,好像真的受了很重的伤,都起不来身了。郁淳脸色一凝,清冷的瞳孔中浮现出了少许焦急之意,正要开口询问,却瞥见了李正亭半掀眼帘,偷瞟他的小动作,一丝异样感闯进心底,他忽然想到什么,视线垂下,冷淡着声说道,“再不起来,我让你半身不遂。”
李医生真是被吓得浑身一僵,最怕郁淳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虽然郁淳跟哪一个人都是这么说话,但好歹私下里对他也曾经有过不那么冷的时候,通常只有对他动怒了,才会变回原来那副德性。李正亭从郁淳身上滚起来,讪笑着要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冷冷地拍开手。郁淳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就接着朝邵励城走过去,神情特别执拗地提出了要求,“再比。”
邵励城冷哧一声,也要往前迈一步。李正亭赶紧插到两人中央,对着邵老大猛烈地摇头,“老大老大,别打,有话好好说,我们家阿淳是讲道理的人,最讲道理了。”
李正亭这么谄媚的夸法,听得邵励城眉头皱得更深,目光又在他和郁淳之间扫了一遍,脸上的嫌恶感愈发浓烈。就看李正亭缠着这教授的模样,谁都能明白这两人之间有猫腻。邵励城一个钢铁直男,过去其实也没少碰见这样的男人,兴许是因为他身上阳刚气太重,经常也会引来一些性别特殊的“莺莺燕燕”,每次都恶心得他想提脚把人踹出十万八千里。这纯粹就是生理心理方面的不适应,倒不是因为有多大的歧视。李正亭也知晓他这老大有多直,所以尽管看见了他挖地三尺都找不着的“好姘头”,他是很想立刻和人亲热靠近点儿,但也没敢在邵励城面前太过分。而且……郁淳现在压根就把他当空气。他都在别人面前那么夸他的郁教授了,结果被夸了的这位教授一点儿都不领情,凉着声怼了句,“谁是你家的?”
李正亭一听这话就垮了脸,握拳咳了两声,想再哄几句。却被郁淳挥手挡开。“不打!”
李正亭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十分郑重,“我说不打就不打了!”
郁淳却意外地没再坚持,而是直视着邵励城,问,“阿朱在哪?”
邵励城被问得一脸莫名,“什么玩意儿?”
郁淳的眼神蓦然又冷了下去,言简意赅又道,“我要去二楼书房。”
话音一落,真是一语惊人。郁淳第一次进半月湾别墅,怎么这么清楚二楼的布置?更何况这意思……难不成金朱朱一个大活人还能藏在书房里?沈流越细思越觉得稀奇,他和邵励城就是从书房里出来的,要还有第三个活人在,就不可能瞒得住他们。邵励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沈流去沟通,没架可打,他懒得去听这个什么教授说那些云里雾里的话。“郁教授,您恐怕真的弄错了,我和老大刚才还在书房谈事,金朱朱如果真的在,您觉得她有可能躲得过我们四只眼睛吗?”
沈流态度温和地解释着。郁淳微蹙了蹙眉,突然看向李正亭。李正亭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拍胸膛保证,“阿淳你放心,小流流他不会撒这种无聊的谎,他说没有一定就是没有。”
郁淳眉头顿时蹙得更紧,重复道,“我要去书房。”
“……那是老大的私人书房,不合适让别人随意参观,恐怕不能答应您。”
沈流摇头拒绝。郁淳唇角一抿,傲然道,“赌一局,我打赢你,书房让我看。”
沈流没答应他的战约,一旁的邵励城却捏动了指关节,沉吭道,“老子要是十分钟打趴你,你他妈就给老子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李正亭头大如斗,一手拉紧了郁淳,一手拦着邵励城。“老大,老大,您卖我个面子,就让阿淳看一眼,他找人找得急,万一真是出了什么事呢?”
李正亭边说,眼珠子边转悠,立即又冲沈流挤眉弄眼,“对了,阿淳找的不就是他那个小徒弟吗?那个小徒弟不是很喜欢小流流你,追你追得特勤吗?你也不紧张着?也不想想是不是真出什么状况了?”
沈流脸上的笑容微僵,李正亭这般提醒,反倒像在他心中敲响了一口警钟。他就是前几天才见过金朱朱跟那个什么前男友打得火热,看起来好好的,因此就算郁淳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人,他也真没往金朱朱可能出事的方向去想。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人又是个鬼灵精,也不太可能被欺负。她……有可能会出什么状况吗?沈流倏地凝了双眸,急步走到邵励城的身侧,低声说了几句话,最后又问,“老大,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邵励城依旧绷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没答什么话,随即转身大步走回了别墅里,到客厅里坐下。他这番行为就是表了态,愿意放行,不过那是在一定前提条件下的。沈流随后带着李正亭和郁淳一起回到了客厅里。李正亭紧挨着郁淳坐着,他俩对面坐着沈流,沈流和他们之间的那条长沙发上坐着邵励城。邵励城两条肌肉结实的大长腿,撑紧着黑西裤,挂在茶几上,烦声喝道,“麻利点儿!”
沈流得令,立马向郁淳发问,“郁教授,老大可以答应让您进他的书房,但前提是您得说明原因,您为什么肯定金朱朱就在半月湾?还有,为什么您突然这么大动静找她?”
“阿朱失踪了四天。”
郁淳冷声道。“你说什么?”
沈流脸上的笑容瞬即褪了干净,声音都涩住了,“郁教授,你确定她不是去哪里疯玩了吗?”
郁淳双眼冷得好似快要再结一层冰,“阿朱最近都在做课题培训。四天前,她本应该在中海馆根据培训课导师的要求实地进行培训,但是她的导师和她失联了。我给她准备的课程小道具,都装了定位器,她用了其中一支录音笔,录音笔现在就在这栋别墅二楼的书房里。”
惜字如金的郁教授肯说这么多话,已经很给面子了。但沈流还没从这些消息里捋回神来,又见郁淳看向邵励城,寒下声道,“中海馆的监控录像,四天前,晚上,无由缺失或者损坏,我只能修补出一小段,在中海馆,阿朱和这位邵总,见过。”
沈流和李正亭同时扭头看老大。邵励城依然保持着一脸莫名,不悦道,“老子没见过你们口中那个什么猪。”
郁淳当即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内容赫然就是四天前的那个晚上,金朱朱在走廊尽头,揪着邵励城转圈,借邵励城吓退围堵她的人。摄像头主要是对着邵励城和金朱朱的方向,其他人拍得并不全面。郁淳播放给他们看的这段录像画面不是特别清晰,声音也不是特别清楚的,但也足以辨认出当时大致的情况。金朱朱显然想抓牢邵励城,但邵励城不停地叫骂,威吓金朱朱离他远点,如遇蛇蝎般地躲着她,不断地甩开她。在金朱朱被带走之前,她留下的只有那简短的几句话,“邵老大,我是沈流的——沈流的朋友,请您告诉沈流,我有东西留给他,就放在你身上,拜托您,一定要告诉他!”
这段监控视频便到此结束了。沈流脸色发白,脖子声音似乎都颤了一分,“老大,您真的见过朱朱。您为什么……看着她被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