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茗希都烧糊涂着,能搭理他就怪了。当然没人回应。整个主卧里异常的安静,只有韩骁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喻茗希微弱的呼吸声相伴着。韩骁实在是被喻茗希憎恨他的冷漠态度吓着过,即便躺在床上的喻茗希不安稳的嘤咛声越来越明显,他也没敢伸手。就在他准备转身出房去喊张婶帮忙的时候,忽然听见喻茗希喊了他的名字。韩骁脚步顿时僵住,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盯着在呼唤他的喻茗希。自从喻茗希出院后,她和他面对面相处的时间至今为止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个小时,从未听见过喻茗希喊他的名字。然而当下,双眼紧闭的喻茗希口中就是不断地低喃着“韩骁”这两个字。原先畏手畏脚的韩导瞬间好像获得了天大的勇气,终于抛弃了自己所有的顾虑,伸手将床上的女人搂进了怀里,一边擦拭她脸上的泪水,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平缓着声哄道,“我在,茗希,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喻茗希似乎被什么梦境魇着了的,即便有韩骁安抚着,仍然焦躁不安,甚至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唤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更急切。韩骁不知道该怎么疏解她混乱的情绪,只能收紧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按得更深一些。渐渐的,喻茗希好像感觉到这份怀抱很结实很温暖很可靠,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韩骁察觉到怀里的女人平静了,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变换,哪怕手脚都僵了,胸口被压得发闷,也甘之如饴,贪婪地通过不可多得的拥抱,汲取着喻茗希身上的温度。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以相拥的姿势一起躺到了床上。韩骁担心会压着喻茗希扎针的那只手,便抬了抬身子,胳膊要伸过去,替她把手臂摆好。但他的胳膊才微微一动,就惊着了怀里的喻茗希。喻茗希仍在昏睡中,也许是感觉到怀抱在动,以为就要失去这样的温暖了,立刻便将脑袋往韩骁胸膛上蹭压过去。韩骁被她顶回了床上,还没作出反应,就被一条纤细的胳膊围住了腰胯。韩骁海水般的双瞳猛地睁大,眼底掀起了万丈波澜,呼吸发沉发暗,胸口里沉静了大半年的物体激烈地跳动着。喻茗希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地抱他,而且还是这副全心依赖的姿态。韩骁沉默了片刻,喉头忍不住动了动,倏地倾吐出一声饱含爱意的称呼,“老婆。”
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怀里的妻子,语气生疏了不少,话声都是艰涩的。他也没想过能够得到回应,只是希望能在抱着喻茗希的时候,能再这样喊她一声。谁料他喊完了这一声,喻茗希竟然将他抱得更紧,额头紧贴着他的胸口,轻嗯了一声,似在回应他的呼唤。韩骁满面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秒,却有更清晰的呓语传进他的耳中。“韩骁……好想你……”韩骁整个人都怔住了,脸上的错愕变得更深,写满了不敢相信。他怎么敢相信?喻茗希这大半年来,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连看他都没有多看过一眼,不是将他当作空气,就是拉着他在镜头前扮演夫妻。她连他们的家都不肯回,连他们的儿子和女儿都不愿碰一下,她还在他面前崩溃般大哭着,说过对他只有恨。但她现在却说想他?“……很想、很想……你……”喻茗希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糊话。韩骁许久未能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更不可能及时地回应她的话。趴在他怀里的喻茗希喃了许久,都得不到回答,竟无声地落了泪。泪水打湿了韩骁的睡衣,整个胸口位置的布料全都湿透了,韩骁才恍然如梦地垂下视线,抬手抚住喻茗希的脸。他摸到了一手湿凉,顿时语气糊涂地问,“为什么哭?”
“你为什么不理我……”喻茗希气鼓鼓地说着,竟还用脑袋蛮横地撞起了韩骁的胸膛。韩骁一个大男人,身体强健硬朗得很,哪是她这样软绵的小女人能随便撞的。结果就是她自己把自己的脑袋撞疼了,哭得更凶,话是更不讲道理了,“你欺负我……”韩骁眼角一抽,心也慌了,伸手抱住她的小脑袋,低头就吻,边吻着她的头顶,边僵涩着语调哄人,“没有欺负你。”
哄人的话也是大导演一贯的风格,刻板严肃,人家批评一句,他就答一句。喻茗希是迷糊着,他是还一板一眼地跟人较真着,最后还要追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喻茗希低低哼呼着,瞎哼了好一会儿,被问烦了一般,发脾气了,生气地提了点音量说,“你不理我。”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
韩导继续严谨地询问着。“你就是不理。”
烧糊涂的喻茗希眼皮还黏着,讲话就是耍无赖的方式。韩导在剧组里再行,现在面对自己胡搅蛮缠的妻子,真是冥思苦想半天,也想不出好的对策,更想不出喻茗希指责他的那些话的来由原因。韩骁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他弟郑亦晓离开前说的话。脑海里过了几遍那些话,最后回荡的是一句——“夫妻吵架没有一个吻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两个吻。”
韩骁低头看着喻茗希,犹疑了一会儿,终于在喻茗希又是说出无理取闹的责语时,抬起她的下巴,往前吻住了她的唇,堵住了所有的话。久违的温软触感,让韩骁稍有失神,甚至停顿了很久,都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韩骁安然地伏贴着那双温度滚烫的柔唇,享受着和喻茗希亲近的感觉,即便心底漫上了深藏多时的渴望,他也依然克制着,带着一些恐惧,没有去打破这样难得的氛围。但他没动,他贴着的那双唇却动了。喻茗希的唇一点点磨动着,触碰小心翼翼的,像是比韩骁还要珍惜这一种温情时刻。意外得到回应的韩大导演这一瞬间真是什么都无法再思考,他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喻茗希的脖子,将人压在怀里,细致地亲吻着。直到再如何亲近的吻都无法满足彼此,喻茗希一条手臂挂在韩骁的肩上,酥软的身子被韩骁紧密地覆住。韩骁沉喘着,再次吻上喻茗希的唇,毫无顾忌地闯入了她的世界。……喻茗希出了一身的汗,瘫软在韩骁的怀里,没有再呓语,睡得香甜,烧也退了一些。韩骁却睡不着,搂着怀中的娇软身躯,艰难地抽回涣散的神智,整理思绪。过了一会儿,韩骁才轻手轻脚地将怀里的妻子完全搁回床上,随后自己下了床,端来水盆,为喻茗希擦净身体,便又坐回了床边,和喻茗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韩骁满脸自责,心中做着深刻的检讨。他趁人之危了,喻茗希根本不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给他的。如果她醒来知道了,一定会怨怪他。韩骁心头更是慌乱如麻,尽管他不后悔抱了喻茗希,却害怕喻茗希再对他怒容相向,更怕再听到喻茗希对他说恨。韩骁一整晚如坐针毡,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突然起身走到桌前,拿了张空白的信纸,坐在桌前,就开始写检讨书。洋洋洒洒写了快一万字,韩骁才停下笔。纸上的内容都是他在痛陈昨晚的禽兽行为,认错态度非常诚恳。韩骁拿起几张信纸,检查了两遍,才把检讨书折叠好,郑重地放在喻茗希的枕边。然后他又检查了一下喻茗希退烧的情况,感觉到她的额头已经没昨晚那么烫了,神情稍显松缓。就在这时,韩骁看见喻茗希的睫毛动了动,他几乎是立刻就退离那张床,退出了好几步远。喻茗希的眼帘缓慢地掀开,模糊的视线左右环顾了一圈,似乎是觉得环境陌生,表情有些懵然迷茫。她没有看见退到了床尾的男人,径直撑着身体,想从床上坐起来。但她刚一抬起腰,腿再一动,浑身神经都酸涩不已。……韩骁?!喻茗希四肢猛然一颤,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气全散了。她又摔回了床上,扭到了腰,疼得眼冒金星,低呼了一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赶到床头,高大的身影笼罩了过来,伴随着充满焦忧低磁嗓音,猝不及防地跌进了喻茗希耳里。“茗希,哪里疼?是不是腰?”
喻茗希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布满歉意的俊朗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