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恩熙自然想不到温谨语把陆少白给带回家了,她还想着那天陆少白喝醉后对她出言不逊的事,坐在他对面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恩熙怎么了?”
孙雪瑜给她夹菜,关切地问,“没胃口吗?”
“没有阿姨。”
夏恩熙勉强笑了笑,随即又转身热情给温谨言夹菜。温谨言冷着脸:“你是客人,不用这样。”
夏恩熙一阵尴尬。孙雪瑜呵斥他:“胡说什么,恩熙马上要嫁进我们温家,以后就是家里的女主人,什么客人!”
夏恩熙终于又笑了。温谨言的目光落在陆少白的身上,嗤笑说:“上次陆总还说要找机会跟荣鼎合作,这么久过去,也没声儿了,还以为陆总耍我呢。”
陆少白识趣端起酒杯:“我理亏,自罚一杯。”
他干得爽快,弄得温谨言有些尴尬。陆少白又说:“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谨语回来了。”
他侧脸,看温谨语的目光温柔至极,“温总也知道,HPGY虽然我三哥也有份儿,但毕竟执行总裁是我。”
温谨语含笑靠近他,说:“就喜欢你爱憎分明的样子!”
一直坐在主位不发一言的温立勋到底也看了过来:“你们认识多久了?”
陆少白认真回答:“三年。”
三年时间,不算短了。怪不得白老爷子想要撮合陆少白和白幸子最后没有成功,原来是陆少白早就心有所爱。温立勋笑了笑,端起酒杯亲自与陆少白碰杯:“听说陆总在投资方面颇有心得,改天来荣鼎坐坐。”
“董事长过奖,您是长辈,叫我的名字就好。董事长相邀,必定随叫随到,您安排之间就好。”
温立勋果然很满意。应酬这一套,陆少白向来得心应手。他放下酒杯,目光流连在温谨语的身上。她正与孙雪瑜笑着说着什么,并没有往这边看来。陆少白的眸子微缩,应付温立勋和温谨言到不是最难的事,三哥想要知道温谨语手里还有什么药……这个倒真是有点难办。温谨语不笨,他不能直接开口问。东西一定会藏在这个家里,难不成还需要他留下过夜?“少白?”
温谨语的声音骤然响起。陆少白猛地回神,一个不慎就将红酒倒翻在了衬衫上。“怎么这么不小心?”
温谨语站了起来,看过来时,眼底有疑惑。陆少白颇为尴尬:“哦,我刚才只是在想,那天在你房里喝醉时,依稀似乎记得见过夏二小姐,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要不然夏二小姐今天看见我怎么会是这幅厌恶的样子?就是,我这人喝多就断片儿,实在想不起有哪里冒犯之处,不如二小姐直接告诉我?”
夏恩熙故意不想和他搭话,偏偏他还要提那晚上的事,简直可恶!温谨语笑了笑:“喝醉后的失态不算什么,走吧,去小言房里借身衣服先换上。”
她拉他进来。陆少白抱歉冲餐桌上几人一笑。直接上楼去了温谨言房间。陆少白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我跟你弟弟不太熟,随便进他房间不礼貌。”
温谨语没有强求,很快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去我房里。”
“嗯。”
他点头跟上。她将衣服往床上一搁,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陆少白有点尴尬:“你就在这儿?”
她干脆托着下巴含笑望着他:“怎么,你还怕在我面前脱衣服呀?”
他一笑。倒不是怕,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陆少白的目光环顾四周,故意笑着说:“你这房里没放什么针孔摄像头吧?我可不想出名。”
她笑得倒在沙发上:“少白果然和那时一样自恋。”
笑了好一会,她才又坐起来,双颊绯红,凝着他看,“我很小气的,我家少白才不会让人随便看。”
他蓦然一笑。这样的温谨语,像极三年前的那个她,单纯、善良,对谁都充满热情。他解衬衫的手指有些颤抖,干脆略侧身挡住,不想让她发现他的异常。“少白。”
“嗯。”
“你想娶我吗?”
他整个人一震。没来得及说话,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碗具摔碎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温谨语起身快步冲了出去。原来是温谨言不小心打破了碗。他的一手悄悄抚着手臂,在夏恩熙转身时,又快速地放下了。夏恩熙担忧问:“谨言哥,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
对着夏恩熙,他的言语始终淡漠疏离。温谨语见没什么事,终于松了口气。她才回头,陆少白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看见她就笑。“是温总帅,还是我帅?”
温谨语倚在栏杆上望着他笑:“小言和恩熙的婚礼,少白,和我一起去啊。”
……此时,澜湾别墅二楼阳台上。夏恩宁已经在外面与白幸子打了快一小时的电话了。白幸子依然气愤至极:“我当时肯定是傻了,居然没有怼死他,就这样让他走了!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什么话?”
夏恩宁脱口问。“每次吵完架都很后悔自己没有发挥好!”
夏恩宁直接笑了。“宁宁,你还笑!”
白幸子的声音拔高,明显是真生气了。从陆少白利落很玛丽划清关系到今天,夏恩宁自然明白陆少白的用意。他不希望身边的人因为他收到什么伤害,毕竟温谨语是知道了沈司洲身份还能说爱他,还能若无其事吻他,甚至随手就能给亲弟弟下药的女人。他是为了白幸子好。当然,这句话夏恩宁不能解释。她只好说:“幸子,既然你也说对陆少白没什么意思,他又死心塌地爱着别的女人,以后就别管他的事了,行吗?”
手机那头传来长久的安静。久到夏恩宁还以为电话挂断了。她低头看一眼,发现仍是“通话中”。白幸子终于开了口:“不甘心!”
夏恩宁叹息:“你不甘心什么?”
这一问,白幸子彻底回答不出来了。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不甘心什么。不甘心她在他面前脱光了他也没有睡她?还是不甘心他选玛丽选温谨语都没有选她?夏恩宁想再劝劝,便听见那边传来白幸子妈妈的声音:“幸子啊,明天就穿这一身吧,衣服妈给你放在床上了啊。”
“妈,我都说了我不去!”
“别跟我说什么没用啊,你这都放假了,明天必须给我去!”
终于,白幸子匆匆说了句就挂断了电话。夏恩宁蹙眉,听这意思,白家又给安排了相亲?不过眼下这种状况,让白幸子转移下注意力也未必不是好事。毕竟陆少白喜欢温谨语三年是事实。她正想着,腰间一紧,男人有力的手臂缠了上来。沈司洲上前与她贴在一起:“打完电话还不进去?”
他略俯身,身上皂香四溢。夏恩宁舒服往他怀里靠,干脆闭上眼:“三哥,好香。”
“嗯,想要吗?”
她轻笑转身。他刚洗完澡出来,只简单裹着一件睡袍。夏恩宁伸手环住他精瘦腰身。他的呼吸一紧,弯腰就把她抱起来大步走进卧室。“不行不行,你先放我下来。”
“哪有人先撩拨了人却妄想喊停的?”
他垂目,眼底难掩情欲。夏恩宁只觉得身子一轻,直接被他丢在了柔软大床上。男人笔直修长的身躯直接如山压下。封口。“唔……”她撑大眼睛,任由他狂风暴雨吻了一阵,才说:“刚才是你自己穿着暴露勾引我在前!不过嘛,算了,我不计较,但是,为了礼尚往来,我也得先洗个澡!”
说完,她直接推开他就冲进了浴室里。沈司洲微楞过后,忍不住笑了。箭在弦上,她却跟他说什么礼尚往来!犹豫一秒,他突然想气什么,翻身起来,立于洗手间外敲了敲门:“宁宁,你身上有伤别碰水!”
里面穿来夏恩宁的声音:“我知道,三哥你等一等。”
“等什么,快出来。”
“哎呀不行,你等一等嘛!”
沈司洲的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伤口疼?你出来,三哥今天保证不碰你。”
里面却没了回应。“宁宁?!”
沈司洲的脸色大变,正打算踹门。门却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三哥!”
一道身影扑出来。沈司洲本能接住她。……夏恩宁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沈司洲却有蹑手蹑脚起来,悄悄开了床头灯为她检查肩头的伤势。没有裂开,他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重新上药,包扎,做完一切,他才又上床,小心将她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终于闭上眼睛。……接下来,连着三天。沈司洲都排了重要手术,忙得根本走不开。而夏恩宁,因为受伤的事只能坐门诊。这天中午,夏恩宁才在食堂打了饭就见温谨语匆匆离去。她桌上的饭明显没有吃完。“夏医生。”
叶佳佳挥了挥手,“怎么了?”
“没什么。”
夏恩宁垂下眼睑,很快,她也跟着站起来,朝温谨语离开的方向而去。“哎,饭还没吃呢!”
身后传来叶佳佳的声音。夏恩宁来不及解释,她当下心中所想,是不是郑恺杰醒了?沈司洲估计还没下手术,她得跟着去看看!没想到温谨语却并没有去病房,而是出了大楼。夏恩宁跟着出去,远远就看见陆少白那辆惹眼的车。他从车上下来,手里捧着玫瑰。朝他走去的温谨语笑得像个小女生。夏恩宁拧了拧眉。陆少白一眼就看见了她,仿佛没看见,依旧与温谨语谈笑风生。若非沈司洲有言在先,这样的陆少白,连夏恩宁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假戏真做了。她不想再看,转身就走。那一边,温谨语捧着花闻了闻,说:“好香啊,少白。”
他笑:“你喜欢就好。”
“喜欢啊。”
温谨语似乎想起什么,“对了,你三哥在医院,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
陆少白敛笑:“不必了吧,我没你那么好的脾气,还能在同一个医院工作。”
她挽住他的手臂:“就喜欢你嫉恶如仇的样子!”
他终于又笑。曾经,他们都是嫉恶如仇的人。但却不是今天这样。……沈司洲下了手术就直接去了郑恺杰的病房,看过片子,他脑中的淤血几乎快要消失。这种情况,就这两天,人应该就会醒来。他回科室就重新看了后面两天的排版,推掉所有手术,势必要等到郑恺杰醒来。夏恩宁从门诊回去就见沈司洲在办公室里。她推开门:“三哥。”
他应,直接站起来,说:“走。”
她一愣:“去哪?”
“夏家,不是要收拾东西吗?”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驱车去夏家的中途,二人先找地方吃了东西,因为都不想在夏家吃饭。夏恩熙不在,听说跟温谨言拍婚纱照去了。“恩宁你们来怎么不说一声?”
苏雅琴朝张妈说,“快,再多加几个菜。”
夏恩宁直接说:“不用了,我们吃过了,我来收拾点东西就走。”
苏雅琴的脸色不好看了:“恩宁,都到这一步了,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
夏恩宁正到走到楼梯处,头也不回:“我只是太相信我妈而已。”
沈司洲跟着她上楼。恰逢夏崇云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愣了下。“爸。”
夏恩宁不咸不淡算是打了招呼。沈司洲跟着叫了声“爸”。夏崇云当然也听到了夏恩宁和苏雅琴的对话,他伸手拉住了夏恩宁,沉声说:“那件事别查了!”
她好笑:“为什么别查?”
夏崇云冷着脸:“当年你妈的丑事我可是好不容易花钱压下来的,如今你要把她的丑事抖出来闹得人尽皆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她简直快笑死了:“爸,拜托你搞搞清楚,我是要给我妈昭雪,这也能丢您的脸?还是——”她斜视了楼下的苏雅琴一眼,“您想包庇某些人,或者,当年的事您也有一份儿?”
“你放肆!”
夏崇云气得抬手要打。沈司洲一把扼住了夏崇云的手,他的面色如霜:“在我面前想打我太太,谁给你的权力?”
他朝夏恩宁使了个眼色,“宁宁,回房收拾你的东西去。”
夏恩宁再不看夏崇云,径直上楼。沈司洲没松手,盯住夏崇云说:“夏董事长不会以为事到如今,宁宁还是从前那个无人依靠,任所有人随手欺负的人吧?”
夏恩宁一走,他连“爸”都不叫了。夏崇云自然明白,从前他是如何抬高温谨言,羞辱他沈司洲的,他心有芥蒂也是应该。但毕竟家里还有别人,他这个老丈人也不能一点面子也不要。他讪讪缩回了手,生硬说:“去书房说吧。”
“没什么说的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沈司洲径直往上走了一步,似又想起什么,“哦,还有,恩熙出嫁时的排场千万别比宁宁大,否则,我会不高兴的。”
语毕,再不看夏崇云难看的脸色,他直接离去。……夏恩宁才收拾了一些就听到有人进来了。“东西多吗?”
沈司洲走到她身后便问。她指了指一侧的纸箱子,说:“这些是我小时候的玩具,都是我妈妈买的,我想搬走。”
“嗯。”
他应。打开,一堆的毛绒玩具、洋娃娃。沈司洲微微蹙眉,景念在时,她必定活得像个小公主。之后那么多年,他想都不敢想。夏恩宁转身又将另一只纸箱子推到他面前,说,“这些是我还想穿的衣服,三哥你先帮我搬下去。”
“好。”
一箱子玩具,一箱衣服,几乎没什么分量,沈司洲一手扛了一只就走。才将东西放在车子后备箱,一辆白色轿车停下。夏恩熙从车上下来就匆匆入内,连就在眼前的沈司洲也没看见。……“恩熙,回来了。”
苏雅琴迎上去,朝她身后看了眼,“谨言没和你一起来?”
夏恩熙委屈地咬着嘴唇,快哭出来了。苏雅琴忙将她拉近:“怎么了?婚纱照拍得不愉快?”
夏恩熙的声音到底带了哭腔:“拍什么婚纱照!谨言哥把我撂在婚纱店里接了通电话说要开紧急会议就走了,我足足等了他一天!”
苏雅琴忙安慰她:“谨言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别伤心了,今天没时间,改天再拍,你和谨言的婚纱照,多急他们都会给你们做出来的。”
谁想到,夏恩熙直接就哽咽地哭了:“还拍什么拍!谨言哥都说了,不拍了。”
苏雅琴皱眉:“结婚当天没有婚纱照怎么行?”
夏恩熙更委屈:“我也这么说,可他说,我姐结婚时不也没有婚纱照吗?他还说,我要实在想要,就叫他们给我PS一堆!妈,您说哪有这样的!”
她的话才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嗤”的一声。夏恩熙这才看见进来的沈司洲。她猛地收住了眼泪。沈司洲笑了笑,说:“恩熙到底还小不懂事,婚纱照也好,结婚证也罢,都是形式而已,真爱,不需要这些。比如我和你姐姐,比如你和我哥。”
他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她!眼看着他要走,夏恩熙快步追上去。“你站住!”
她伸手拦着。苏雅琴忙说:“恩熙,不许对你姐夫无礼!”
夏恩熙冷笑:“出嫁从夫,用不了几天,他也不是我姐夫了,怕是他还得叫我一声嫂子!”
呵。这夏恩熙成功地惹怒了沈司洲。他阴冷一笑,上前一步才要开口。夏恩熙胸前的一枚长针型的胸针突然反射了头顶水晶灯的光。沈司洲本能眯了眯眼睛,在看清楚那枚胸针时,他的眸子猛地一缩。胸针上镶嵌的钻石硕大闪耀,他却无比熟悉。正是妈妈沈云秋当年丢失的钻石!怎么会在夏恩熙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