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二赖子走后,百秋也许是白天折腾累了,一夜很安静,清晨醒来,怀里始终抱着那个木娃娃,病情没再发作。今天二赖子来,牤子娘因为他昨晚的功劳,没有怠慢他。大倔子见二赖子来,心里别扭,没给他好脸色,独自走出屋去了。牤子娘见二赖子抱一个“孩子”,差点没以为是真的,仔细辨认才明白。她好奇地问二赖子用它做什么,二赖子还是神神秘秘地保密。牤子娘想到百秋早起就抱个木娃娃,比往常安静了许多,猜出这可能是个好法子,也没再追问二赖子,只要管用就好,不妨以观其效。只见二赖子抱着木娃娃,趴在百秋耳边偷偷地说:“我是小胖,看果园的小胖,帮你采山菜的小胖,你最喜欢的小胖,这是咱俩的孩子胖小。”
百秋愣愣地看看二赖子,又看看木娃娃,流露出一副很欣喜的神态。二赖子嘱咐百秋说:“你今天哪也不许走,把胖小给我看好了,等我回来,你要是不好好看孩子,我就不来和你过家家了。”
在牤子娘看来,也不知二赖子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和举动触动了百秋哪根神经,百秋果然既欣喜又听话,一整天就在家里哄着木娃娃,一会抱在怀里摇晃,一会放在炕上轻轻拍打,累了便搂着木娃娃睡觉。收工以后,二赖子拿着他爹的小唢呐来了。牤子看不上二赖子,愤愤地对他说:“我妹好了,你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去。”
二赖子不干了,说道:“那可不行,这才哪到哪儿,你想半途而废,我还不同意呢,怎么,舍不得我吃你家东西是咋的?”
牤子娘说道:“你别撵二赖子,我看他还挺有招,这事就比你强。”
大倔子虽然也不看好二赖子,但被百秋折磨得无奈,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相信,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从昨晚到现在明摆着的事实,他不言语就代表了他默许。接下来,二赖子陪着百秋吃饭,吹唢呐,唱二人转,尽一切之能事哄百秋开心。大倔子看不惯,就搬一个马扎坐在院里叼起了烟袋。牤子和大憨把自家菜园地撒好粪肥,备成垄之后,牤子就去了社里。天还没有黑,这时,就见大黄狗突然跑出去狂叫个不停。大倔子抬头一看,有两个背着猎枪,穿着黄军装的年轻人,每人拿着一把筒子锹,正站在他家大门口比比划划议论着什么。大倔子站起身,惶惑地来到院外,看装扮猜出这两位年轻人是护林员,问道:“你们站在这干什么?”
其中一位说:“大叔,我们是林业站的,我们想问问你家支护房墙的木头是哪来的?”
大倔子一下蒙了,知道不好,支支吾吾说道:“是我家原来的。”
另一位又问道:“那是新砍的木头,你家原来的木头是神树吗?能枯木逢春?”
大倔子无奈承认道:“我和社里要的,砍木棵给生产队做耙子顺便拉回来几根,我这房子不支护不行了。”
“这还是老实人说的话,你说你砍的是树枝还是树木啊?”
“就是几根硬杂木。”
“一共几根?”
“六根。”
“一根十元钱,交六十元罚款,不交我们就把你带走。”
“这是生产队长答应的。”
“大叔,你的思想觉悟不高啊,认识问题上不去,森林是国家的,谁也没权随便砍伐,生产队砍树枝做耙子可以,可乱砍伐树木毁坏森林不行,生产队长也没权让你破坏国家资源。”
说着,护林员从口袋里掏出类似罚款单的东西就要写字。大倔子苦苦哀求说:“别别别,千万别的,同志,我家哪有钱?这六十块钱不等于要了我的老命吗?我认错还不行吗,要不,这木头我立马交生产队去。”
“孩子死来奶了,晚了!大叔,汲取教训吧。”
另一个护林员说:“这样吧,等见了他们队长再说,反正他也跑不了。大叔,你先告诉我们,你们生产队打头的牤子家住在哪儿?”
大倔子一听他们找牤子,还以为牤子干啥坏事了,心里更紧张了。忽然想到昨天牤子提起过护林员,又看到他俩手中的筒子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于是,战战兢兢问道:“你们找牤子干什么?”
一位护林员说:“有正事。”
大倔子不无担心地追问:“好事还是坏事?他没犯啥错误吧?”
护林员说:“牤子能犯啥错误,你以为都像你没觉悟吗。”
“那我就放心了,你俩跟我进屋坐等一会儿,牤子去社里了,我让大憨去找他。”
“牤子是你什么人?”
“是我儿子。”
大倔子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两位护林员尴尬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位护林员说道:“不用麻烦大叔,我们去社里找他就行,罚不罚款,回头再说。”
说完,两人直奔社里。大倔子本来吓出一身冷汗,听他们这样说,看来还有商量余地,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一些。送走两人,他马上回屋叫过大憨赶紧去社里打探消息。原来,这两个人正是牤子日前见到的那两位。今天晚上,他们带来了植树换木头类似协议的立字句文书。在生产队社里,牤子和大憨听明白了护林员说明的细节问题,牤子二话没说就把整个北山东面坡一片要植树的林地全包了下来。按照要求一个月之内必须栽好一千棵松树苗,并且要保证足够的成活率。至于要罚款的事,护林员说:“朋友归朋友,公事还得公办,马虎不得,大叔砍伐的虽然是集体林地的次生林,问题不大,但是必须接受教育,生产队也有责任,所以就罚他到时候用生产队的马车去拉树苗,也请转告你们王队长一声。”
“好好好,应该的,一定照办,谢谢两位兄弟。”
牤子应承着,说着感谢的话,按要求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又谢过两兄弟借他两把筒子锹,这事就算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