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去,那王妈妈终于气喘吁吁的回来。楚常云等得太久,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不过是拿件日常穿的斗篷,怎的去了这么久!随便一件小事就办成这样,看来往常效率也低得很!”
那王妈妈是何等的人精,眼看就要受罚,眼珠转一转,借口已经随口拈来:“回老爷的话,夫人的披风是日常穿的,奴婢一下子就取到了,但那件鹅绒披风是夫人不常用的,再加上太过贵重所以一直锁在珍宝盒子里,我为了寻它耽搁了太久时间,还望老爷见谅。”
那是一件蓬松的鹅绒披风,金线绣制,上面缀满了闪亮的珠玉和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王妈妈打着楚念的名义,楚常云冷哼一声,虽然脸色不善,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瞧你,不过是多等了一会儿,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大夫人接过那件披风,转身亲自替楚念披上,语气十分慈爱,“还好,很是合身。”
披风上身,楚念立刻就察觉到了,那些细密锋利的羽毛茬,透过蓬松的鹅绒,一点一点扎进自己皮肤上,难怪这件披风大夫人自己不常穿却偏生要赐予她,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大夫人在对面直直的盯着她,似乎想要看一看她反应,比如说:皱眉?楚念对着那双满是冷意的眼睛,弯了弯嘴角,却笑了,上一世剜眼那样的苦楚都受过,一点小小的刺痛算什么?“多谢母亲。”
她拉了拉那披风,仿佛那些细密的羽毛茬不存在,仿佛这真的纯粹只是一件华美温暖的披风,“我很喜欢。”
一行人一并来到锦芮住的院子。已有丫鬟听了楚常云来了,急急忙从屋子里迎了出来,面色慌张的很:“老爷夫人,小姐刚刚喝了药,歇下了。”
大夫人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不用叫醒她,我们看一眼就走。”
一行人隔着珠玉帘子遥遥望了一眼,只见锦芮倚在榻上,半闭着眼,病怏怏的样子,看上去甚是可怜。楚常云皱了皱眉:“不是说小姐的病好些了么?怎么看上去神色还是不大好?”
那小丫鬟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回老爷的话,小姐白日里还是咳嗽的厉害,喝了药之后也没见大好,再加上那药也苦的很,小姐喝下去又会吐出来,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次……”她没敢再继续往下说。大夫人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我苦命的女儿……”声音几乎要心碎。楚常云眉头紧皱:“以前生病的时候不是也喝过药?没见过有这么折腾的,再说了,就算那药真的苦,良药苦口,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话虽这样说,他却拿这个任性妄为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楚念站在一旁,环顾四周,看到了桌上的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过去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不也许是那药苦的难以下咽,她下意识皱了皱眉。“为什么会是这个味道?”
她面露疑惑之色,又小抿了一口。楚常云注意到她的反应,走过来,“念儿,怎么回事?”
楚念眉头皱起来,想了想,道:“回父亲的话,这药的味道,好像不太对啊。”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锦儿在欺骗我们吗?”
大夫人猛地抬头,厉声道,“楚念,你好歹也是她的姐姐,怎么能以这样的心思来猜测自己的妹妹!”
楚念被她突如其来的态度吓了一大跳,神色一滞,半响方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过是……”不过是什么呢?她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安静垂眸,神色似乎很委屈。楚常云面色一沉,道:“你突然发什么脾气?好歹让念儿说完!”
他转向楚念,语气带了几分鼓励:“爹还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楚念看了看对方的脸,犹豫一下,轻声道:“女儿学医不精,只能根据猜想粗略来说说,若是说的不对,还望父亲母亲不要见笑才好!”
她端起那碗汤药,仔细的闻了闻,又闭上眼品了品,这才轻声道:“方才丫鬟们说妹妹喝了又苦到吐的汤药,想必就是我手中的这碗了,论起祛风寒,必以滋补的药材为主,论理不至于苦的无法入口。”
她认真打量了那碗褐色的汤药,皱了皱眉,又轻声道:“女儿虽然医术不算精通,但好歹也略有小懂,论起滋补祛风寒,最常用的一味药材应该是野山参,但是女儿方才尝过这碗药,非但没有尝出半点人参的味道来,反倒是尝出了另外一种药材的味道……”“什么味道?”
这下连大夫人都猛地变了脸色,虽说这碗药锦芮连半滴也没碰过,但是若有人随意更换药材,那这人的目的想必不会是出于好心,任何对锦芮不利的事,她都不能容忍。楚念摇摇头,认真道:“口说无凭,女儿想先看看熬完药的药渣滓再下结论。”
此事非同小可,药渣子很快被送了上来,热腾腾的一滩。楚念拿热水浣了手,捏了那渣滓一点点的检查过来,末了捡起其中几根褐色的参须,闻了闻,又尝了一口,表情终于松一口气:“就是这个!难怪这药会这么苦!”
楚常云看着那皱不拉几的几根药草,皱了皱眉:“这不是野山参么?”
“不是的,父亲,”楚念摇摇头,表情严肃,“虽然二者看上去很像,但它实际上并不是野山参而是一种苦参,此药性味极寒,一般不用于滋补的药方里,若以它入药,药味极苦,患者一般都难以下咽,常有呕吐之态。”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大夫人已是脸色铁青。事情到了这一步,不需多问,想必是熬药的途中有人投机取巧,趁机以廉价的苦参换了昂贵的野山参,再换取差价,中饱私囊。楚常云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向大夫人,满脸震惊:“夫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很好!很好!”
大夫人猛地站起,显然是动了真怒,眼底冷意森森,“居然有下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她稍稍侧首,“林妈妈,给我好好查下去,凡事碰过这碗汤药的,都给我一个个的问清楚,这种吃里扒外的下人,我们宰相府可是留不得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