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这老鬼盯的发毛，小声问他：“您说我像什么？”

老鬼咧开嘴，露出仅剩下的几颗大黄牙，他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出来了似的，脸堆成了一团儿。“像人，又不像，像什么呢？”

“嘿嘿……”他说着干笑了两下，这老头儿笑起来太吓人了，我浑身鸡皮疙瘩，想要挣脱开，但是这老头儿手很有力气，抓着我还弄不开，正在尴尬，前面忽然走出来一个人，看到老孔，惊讶地喊了一声：“六师傅！”

那人是一个年岁和我差不多的后生，手里拎着一些刚采摘的红薯藤和菜头，他皮肤黑黝黝的，个子不高，脸色也不大好，看着病怏怏的。“小四川？你小子，讨了婆姨没有？”

老孔哈哈笑了起来，冲上去重重地给这人拍了两下。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就是小四川。老孔和小四川抱在一起，很是激动，两个人寒暄了一阵，老孔这才慢慢转过身子，指着我说：“小四川，这是小陆，你可以叫小八！”

小四川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讶然，盯着我打量了一下，才道：“六师傅，小八，那不就是……”他还没有说完，老孔就咳嗽了一声，道：“对，这小子是建军节出生的，所以叫小八，懂了吧？”

老孔这话明显是在掩饰什么，不过小四川也没有多问，给我打招呼：“你好！”

我伸手和他握了握，小四川力气很小，而且他似乎有点害怕我，眼神闪烁，不敢和我正视。大家见面了之后，老鬼就哼了一声，问老孔，你们来做什么？老孔笑嘻嘻地，堆着笑脸：“那个，鬼爷，我们这不是来这儿看看您么，这现在还熟识的老人不多了，解七让我来看望看望您老人家！”

老鬼没说话，眼睛瞄了我一眼，自己坐到了椅子上开始闭着眼睛养神。这老头似乎相当招苍蝇，一簇一簇的苍蝇往他脸上飞，他也不管，也不赶走，看起来相当怪异。不过这种事情我们也没什么说道，老孔也没有继续纠缠着老鬼，对我使了个眼神，让我们去后头。小四川在前面带路，我们走到了这个巷子的后面，之前在小酒馆儿里头的时候，外面看起来这是一个窄窄的巷子，谁知道走进来之后一看，里面有一个门庭，就跟我在云南曾经见过的马帮行脚的商旅客栈一样，很是高大的一栋三层的小楼，我们这里似乎是一个侧门，小四川带着我们走了进去。进去一看，我真是长了见识，这院子里堆砌着一大堆石雕，大都是镇陵兽或者是石雕牌楼，似乎是从古墓当中扒下来的，因为但凡是明清古墓，尤其是这南方的，川陕一代的古墓都有用石头雕刻门脸儿的这种习俗，也就是俗称的牌楼，若是墓主人是大官，不仅会有牌楼，还有三进的石人石兽，以及神道，这个院子里头堆着好多石雕，我现在也算是有些眼力见，一眼瞧过去，嚯，不少都是明清时代的，甚至还有一块儿宋代风格的牌楼，也就是雕绘在古墓门脸儿上的洞府神仙，看雕工和风格，就能判断出这东西的年代。这些东西不是很值钱，但是也有人收。看这院子中的东西，数量这么多，怕是来路不正，应该是倒斗所得，我在心里说，这不仅倒了人家的坟，还把人坟门脸儿给挖走了，这也太，太缺德了吧？见我傻愣愣地站着，小四川喊了我一声，小……陆哥，你进来啊。他估计是看着我比他大一些，所以这么叫，其实我没有这么老，只是这段时间在火车上扒火车，弄得浑身都是煤灰，我们做的火车是烧煤的货车，运的也是贵州的煤，所以身上脏兮兮的，一脸沧桑，我连忙说：“别叫我陆哥，就叫我小八得了。”

小四川面露难色，犹豫不决，看了老孔一眼，低头小声说，好吧。我们边走边看，这院子里的石雕真的让我长见识了，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石雕，除了石雕之外，还有一些佛像。走了没几步，我居然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那种石头雕刻的，小小的“石人”。这种石人脑袋很大，眼睛凹凸出来，很像是矮骡子，也像是古代的夜郎人。或者说，古代的“巴人”。我盯着这石人看了半天，老孔喊了我好几声，在我眼睛前晃了一下，叫我：“别愣着了，这东西没啥看的！”

我只好跟着他一起往里走，小四川的身体不大好，走了一阵就开始剧烈的喘气，听他自己说，好像当年他们去那匈奴左邪王陵墓被尸伶亲了一下之后，他的肺被尸气入侵，落下了个肺痨的毛病，自此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做重活。这个院子很狭长，也很大，前面是一些石雕，后面就全都是棺材，还没有刷油漆的棺材，和一些硕大的木头，堆砌在院子里。这整个扶灵镇似乎都是做棺材的，小四川说，这些棺材都是客户订制的，穿山夹子墓的夹子。我听得来了兴趣，这穿山夹子墓是什么东西？我们走进了小楼，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和一个女子在门口看着我们，那老妪挺慈祥的，头上裹着一层布，看着跟以前的地主婆似的，而那个女子看起来长的还不错，白白净净，人也还端正，见有生人，躲在们后头，露出个脸瞧着我们。“这是我妈和我堂客（老婆），你们进来坐！”

小四川把我们引进了进去。外面看着不知道，里面一看，这个小楼内有乾坤，里面的家具都是木家具，不是紫檀就是黄花梨，摆放的很有讲究，古色古香的，不过没有电灯，还用的煤油灯，所以里头有点阴森森的让人感觉不大舒服。小四川的堂客和妈妈似乎对老孔没什么好印象，老孔给他们打招呼，这两个女人同时冷着脸，什么都没说，老孔厚着脸皮自己大马金刀地做了下来，而那两个女人则是被小四川招呼，去后面给我们坐点吃的。这屋子是典型的古代的小楼，楼梯都是木质的，说真的，这样一个小镇子居然有这么一座古楼，着实让我有些吃惊。那老妪和小四川的堂客去后面做饭去了，小四川让我们先去洗漱了一下，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给我和老孔一人整了一身干净衣服。弄完这些，我们在客厅坐下来，小四川给我们上了两壶茶又去忙着张罗饭菜，老孔见左右无人，轻轻磕了一下桌子，咳嗽一声，给我使了个眼神。我呆了一下，这是做什么？但是我随即就发现了老孔这么做的原因，有人在偷窥我们。